新概念作文大賽一等獎:張翼飛青顏(1-2)

張翼飛:青顏(1)

  絮語

  我是如此懶散的女子。清清漫漫地寫下一些,忘記一些,留戀一些,最終,放棄一些。

  原本便是青蘢的枝葉,帶著時光的朦朧,帶著錦色年華。有江南的潮溼。我如此上路。似乎是遇見了,又彷彿剎那消失。該想念的人,終究沒有想念。

  應該是在用青石板鋪成的逼仄小巷子中看見你。好看的面容,細碎染成淡黃的頭髮。臉頰紅潤,膚色健康。單眼皮,一笑起來,就眯成直線,淺淺的酒窩。記得姍曾說,這般男子,若穿唐服,頭髮散開,蓄至腰間,是可以去參加選秀並且一定通過的主。

  昨天去了宋陵。是特意去的,在雕花的門口,驕傲屋甍掛著的青銅鈴鐺下,猶豫了。是在什麼時候呢,你悠悠牽著我的手指,荒蕪的手指走進去。裙襬搖曳,步步生香,滿壁光輝。我記得你的姓,記得你微微一笑,我願萬劫不復。可是,卻忘掉了你的名字。在那個午後,陽光豐滿。你粉色指甲插在頭髮中,抬頭,衝我那淡淡的笑顏,初見,美好聖潔的感覺盈在心間。

  不是麼。你姓楊。是一名很好的理髮師。如今,漂泊。

  在南昌的第三個晚上。破天荒,他出現在夢裡。我們糾葛多年,曖昧,溫暖,冷漠,涼薄,斷絕,都不曾入夢。卻在他離去三年後。夢到他。關於一生,關於所有。像上個世紀無聲的黑白電影。我以旁觀者的姿勢介入,不能改變任何。從他的出生到死亡下葬的最後一捧泥土。我把潮溼帶著水,腐爛味道的黃土緊握在手中。許久,找了個塑料帶裝好。帶回。從他十七歲第一次親吻的長髮女孩到二度離婚宣判的法庭。從清潔到滿目滄桑。他一歲時,骯髒的街道紅磚房子。死亡時,樸素但不失情調的三室兩廳。裝修得高雅。在夢中,我無數次地拜訪。像旋轉在一個特定的時間內,不斷往復與他的初見。三歲淌淚的小女孩。七歲爬樹打架流鼻涕的他。握手,擁抱,草編手鍊,插花草帽,用白薯藤蔓的葉杆做出的髮飾。包括了細碎微小的事情。夢境的終點,死去的他復活,以另外一種方式,莫名地我自己都講不清的方式生活。日子恬淡溫和。

  他的名字,霍涼。是你麼。回答我。

  開展一場生活遊戲。陷入一種無愛無望的恐慌之中。對,是深陷。過去的點滴,是一朵盛開在蘑菇主幹中的真菌花朵。那是一個祕密,終將深埋的祕密。請嚴格遵守遊戲規則,嚴禁探究。

  九月初。瘋狂迷戀能夠發出聲響的東西。在手腕、腳踝處掛滿銀製,青銅,鍍金飾品。走路,無論做任何事,都將是,環佩叮噹。帶很長的耳墜。冰涼質地的流蘇劃過鎖骨。走過有風的窗臺,在午夜看白楊枝丫下層層墜落的昏黃燈光。突然,就哭泣了。

  是你遠在他鄉,或者我流離失所。你感情如何,真摯或者虛偽,都再與我無關。到了故事的終結點,最後的最後。你歸根結底只是過路的男子,雖然騎著高大漂亮的白馬,穿華麗的禮服,有金燦燦的頭髮,寶石藍的眼珠,顯赫的家世;縱然你遞與我清純的百褶裙,傾城的粉色婚紗,大顆的鑽石戒指。

  也許,就是要完結。

  如花

  喜歡那個嗜與我徹夜交談的男子。絢爛面容上漆黑的眼瞳直視遠方,神情縹緲。會在剎那間掐滅菸頭,過來擁我入懷。少女蘭花般的心事,熒熒暗暗。黎明分離,然後,用一生的光華去守口如瓶。他指尖的糾纏,頭髮的柔軟,沐浴露混雜著劣質香菸的味道,凌亂的表情。像一顆核桃,堅硬的外殼包容了所有柔軟的曲折。

  韶華中一回顧,眼底盡是妖嬈。記得他染過的頭髮紮起,露出光潔的前額。有如江南女子的溫婉。牽手走過暮色逼人的巷弄,無視劍氣森冷。你裙角飄揚,眼睛看往別處,嘴角堆笑。任由天南海北,與他同行。

  我愛,是夜色迷離中被你親吻過的面板在留戀,還是牽過的小拇指依依不捨,抑或是風裡糜爛的氣味糾纏,久久不散。終究,感情淪陷。仿似看一場華麗的戲劇,寬大黑色幕布遲遲不肯下落。於是,成就了繁花中的繁華。

新概念作文大賽一等獎:張翼飛青顏(1-2)


  張翼飛:青顏(2)

  一夢三四年,恍然發覺,生活已經偏離預定軌道太遠,愛慕的人別離,陌路的相遇。中原,江山錦繡時,塞外,芳草正離離。

  曾歡喜於你送的三支玫瑰,找了漂亮的玻璃瓶,盛滿清水,小心看養。日日觀看,花朵黯淡,葉子由綠變黃。心中盪漾的情感一層層隨之剝離。方才水落石出。那最後的花蕊,顏色稚嫩。疼痛至退無可退。想念你薄薄的笑容,彷彿氣中陡然蓮花綻放,香傳萬里。而我,卑微到谷底,一無所求。

  在春季某個下午,你說,夢到一名十七歲彈箜篌的女子,一襲白衣,淺笑盈然。背後是微微暗去的牆壁,爬滿青色植物,你處在高處,君臨一切。渴望靠近,卻突然發現有大片的湖泊橫亙。乘船,搖槳,奮力劃,始終無法靠岸。頹然跌坐,眼望著,所有事物漸行漸遠,卻永不湮滅。

  我回答,親愛,那是你一輩子的劫難。

  只緣感君一回顧,使我思君暮與朝。何時,你來渡我,遞過菩提。

  原來,你只是,穿梭於時光深處的少年。我回溯無數次要去見你。怎尋,無見。

  鳳蝶

  彷彿經過了太久的時間。有億萬光年那麼久。最終決定安然生活。

  寫字,一直認為是一個人的事。記錄,行走。在以後的日子裡想起,有種恬淡的幸福,淺淺微笑,嫣然如夢。無意中,喜歡起《越人歌》來。周迅的嗓音,傾城寂寞。守著螢幕,驀地,便想起《夜宴》中,青女所講的話。稚嫩的面容滿是甜蜜的奢華。

  “即使你被世界拋棄,但是,我不會,愛情不會。”

  如此美好而天真的句子。像是女子十七歲時,許下的最堅定的承諾。未來在一片迷茫中散發著朦朧的光芒。她曾經以為,那就是天下。也許。

  生一場病,用黑色沙鍋煎藥。濃黑,馥郁的藥香自口腔一直浸潤到內臟然後再侵入每一寸面板中。深呼吸。會覺得薰衣草沐浴露的香味也被完全掩蓋了。帶著執著,行走於無窮無盡的黑暗中。

  是你來到了吧。撐著渡船,牽過竹杖,遞來菩提。

  清水

  當我。

  當我終於覺得自己長成一名如花的女子。流連忘返,落去一地華彩。能夠燙漂亮的捲髮,穿月白紗裙,像洋娃娃般有紅豔的脣,精緻的臉。你會不會認不得我。在大街上,我拽住你的衣袖,你眼睛茫然疑惑。或許。真的忘掉了。

  車如流水馬如龍。燈火輝煌。穿過小巷,穿過喧鬧的街市。經過愛琴海,看到土耳其安靜落下的雪。像一隻蜻蜓的奔跑。看見一世界的繁花盛開在一名陌生少年的眼底。他衝你微笑。然後,不曉得誰就哭泣了。被淹沒在時光裡。眼淚的潮溼以及亮瑩瑩的睫毛。

  企圖追尋,生怕一個不小心丟失了。而那個我愛的你。我愛著的你。真正地去往何方。

  繁花似錦。流年如花。

  花間

  再一次看張國榮的《東邪西毒》,沉迷。只為那一個朦朧蒼涼而有充滿曖昧的眼神。閱讀,巖井俊二的《情書》,《燕尾蝶》。與觀看影片時是一種完全不同的感覺,文字能夠無數次回溯,一次次感傷,停留在最美好的時刻。

  清早,風大,葉子倏然落滿地。穿黑色緊身毛衣,牛仔褲,舊球鞋。心情不好,去了常去的那家奶茶店。老闆慷慨地請喝白蘭地。溫暖中略帶辛辣。像是處在黎明,陽光似露非露,清冷的片段中。

  晚上,回至宿舍,念喜歡的詩句給關係交好的女子。小汐會在凌晨打來電話,發呆,沉默,開玩笑,或者,他念剛剛寫出的小說,聲音沙啞中滲著稚氣與傻傻。

  沉睡。陷入夢魘。會有個披著黑披風的女巫,她讓白雪覆滿世界,讓所有人離開,只餘我一人。雪積得厚,不停奔跑。百轉千回,柳暗花明。該遇見的,終究還是遇見了。

  我的眼中,盡是蒼綠。滿心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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