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概念作文大賽一等獎:許炎愛情來過這裡(1-3)

許炎:愛情來過這裡(1)

  曾夢想天荒地老,

  所以擁抱過絕不會後悔。

  當愛情最後變成了煎熬。

  呢喃傷神。

  分手只不過是旅途中遺留下一刻傷感,

  卻明媚的毒藥。

  深秋一片蕭條。

  穿越過落滿寂寞的桐花路。

  桐花路是墨城最為著名的一條路,駐紮了許多許多情人約會的場所。敲盤會館即在路的盡頭。或許許久之後我回過頭來,會發覺這麼一個小文案工作室,卻始終沉積了無盡悲哀。據說那是一種宿命,也是一種格局。“你是剛新來的麼?”接完電話的女子轉過身,用手徑直觸控我的臉龐。“好漂亮的女孩子。”天生擁有極敏感防備意識的我禁不住後退了一步,滿臉火燙。女子莞爾一笑,牽著我的手去主管室。

  墨城開始流行一種髮型,凌亂的大波浪微卷,配上大圈閃亮的耳環。如果玉面乖巧緋紅,一會吸引很多男子的目光。而我,恰是如此。米依當時應該就是被我這種不設防線的可憐之美所欺騙。

  米依是一個極端主義者,個性的碎髮,破舊復古的衣著,火暴的脾氣。我很喜歡這種人,打心底說。於是我們開始熟絡起來,後來住到一起。

  米依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就習慣性地坐在地板上,靠著冰冷講起她那些精彩紛呈的故事。其實,她的骨子裡,就該是一個不甘寂寞的女子。

  世間的許多煙花,總會被人陳列在佈滿灰跡的角落裡。等待著,在光彩喧天的時刻閃過每一個人的瞳孔。

  米依說:“小喬,為什麼不選擇戀愛呢?難道還對前男友念念不忘麼?”我搖搖頭不語。米依把香菸擰滅,長長地吐出一條煙線,在燈關後的房間擴散,輕柔詭異。

  後來,米依陸續地給我介紹了好幾個男朋友,都被我婉言拒絕了。我想,在尚未逢到如三月揚花般美麗的愛情時,我會一直心靜如水。

  敲盤會館的主事開始追求米依。他叫做互。一個渾身散發著野性的男人,驕傲而俊朗。情人節的時候,會館聚餐,在桐花路一個名叫“叉點”的KTV,互深情地演唱了一首王力巨集的《唯一》,歌聲曲折跌宕,互滿面虔誠,霎時竟像一個聖教徒,獲得了米依的垂青。米依說:“這是一個有趣的男人。”而我覺得這情這景,完全是被浪漫所包圍著的童話故事,只是其中的人甘願沉溺至死。

  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墨城的臥龍屢見不鮮,在各個酒吧和KTV都能見到能歌善舞的紅男綠女們。其中又以桐花路最為扎堆者們所愛。轉眼酷夏已至,米依和互已經交往了半年左右。

  叉點新來了一個情歌王子。米依興沖沖地帶我去欣賞。相似KTV這種地方駐唱大廳,穿著確實超出我的想象:暗色花紋襯衣,純棉質料;普通牛仔褲;平底鞋。看上去幹淨而純良。我突然笑了。這就是臆想中的理想人選嗎?對於他的突現,我的驚喜不加掩飾,笑意擴散到格外明媚。

  米依走過去帶來了他。

  他笑一笑:“你好,我叫蕭揚。米依的大學同學。”我忽然覺得原來這是一場陷阱。米依狡黠地吐吐舌頭,攤開雙手。我伸出手:“你好,我叫小喬。”

  蕭揚握住我的手說:“真是好名字。”他的笑適時掛在嘴角,然後大家一起坐下。

  晚上的燥熱越來越折磨人,臉被蕭揚有意無意的注視催得火燎一般,喝酒也變得心不在焉。我藉口上廁所,決定補一個妝。

  出來的時候看見蕭揚和米依不知道在說些什麼。我看見蕭揚一直掛著笑容,但俊朗的輪廓卻總似帶著幾分憂鬱。不覺間,我已經在一場身不由己的墜入中踏步,前進不止。那一天我穿著淺色的上衣和裙子,鏤空的刺繡圖案,我知道我的樣子無比可愛。

  回家後,心裡總是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心裡揪著一般不舒服。和米依一起洗澡,雙手滑過她身上早已被我觸碰了千百遍的蝴蝶,那枚文身刻在米依胸前,在她的生命裡扮演著傷心的媒介。

新概念作文大賽一等獎:許炎愛情來過這裡(1-3)


  許炎:愛情來過這裡(2)

  米依轉過身抱住我,頭靠在我肩上:“揚說他喜歡你,你也喜歡他對嗎?”這一次我終於沒有拒絕,輕輕地點頭。

  第二天早上,蕭揚打來電話:“昨晚睡得還好嗎?餓了嗎?出來吃飯吧。”米依堅持著不肯一同去,最後我只好硬著頭皮自己赴約。

  桐花路的一家西餐廳,叫做“右右”。暗紅格調,復古風格的牆壁以及飾物,溫暖的房間和沁人的香甜味都是我所鍾愛的。

  吃完後揚建議休息一會兒,於是他點了咖啡和薯條。濃郁的咖啡煙裡,我看見揚注視我的眼神於是低下頭去吃薯條。揚忽然把手伸過來,輕輕地幫我擦掉嘴裡殘留的番茄醬,眼神變得溫柔而充滿了寵愛,幸福感瞬間襲滿全身。

  揚送我去會館的時候突然笑了。他說:“不知道為什麼,最近老是笑。”我看著他,一場無以言喻的愛情已經來臨。

  墨城翻天覆地地熱著,我們的心裡也是毫不消退的熾熱。

  回到會館的時候,我看見互在他辦公室的窗戶望著我們,一臉麻木。互說:“你終於戀愛了,受不了寂寞了。”那一刻居然有心顫的感覺。

  七月,蕭揚請吃飯,有互和米依。

  從重慶來的老字號火鍋店,熱火朝天。包廂裡互一直沒有出聲,靜靜地聽我們聊天。米依轉過頭去敲敲互的桌前:“怎麼不說話?這可不像你的作風。”不錯,互是一個健談的男人,而且也是一個優秀的領導者和上司。互說:“沒什麼,有點不舒服。”然後欠身藉口去了廁所。

  米依看了我和蕭揚一眼,埋下頭吃碗裡互夾的一大疊豆腐皮。黃裡透白的豆腐皮,是米依吃火鍋的首選。只是,我看著她一聲不響地只顧吃來偽裝有些於心不忍。米依的內在也很敏感,也很脆弱。

  唯一什麼也感覺不到的蕭揚繼續著愉悅的話題,直到互從洗手間出來。我感覺到一滴油從我嘴角溢了出來,心裡一驚:果然,蕭揚習慣性地伸手擦我的脣。

  互站起來了,他指著蕭揚說:“你讓我覺得噁心。”然後憤然離開。米依不緊不慢地放下筷子,拿點衛生紙擦擦嘴:“不好意思,我去跟著他。”“呃。沒有關係。”蕭揚的笑容仍僵在臉上,弄不清自己做錯了什麼。

  米依又燃起了香菸,DJ,水果味道。米依說:“小喬,我們該怎麼辦?”我搖搖頭不知所措。除了蕭揚對於愛情的經歷和感悟少一些,我和米依都能看出互在吃醋,打心眼裡他很在乎我。這個優秀的男人,從不屑對他的內心做任何修飾。

  米依說:“我明天出差,去葉都。”

  第二天,米依被我和互送上了去葉都的列車。

  墨城車站,互和我並排站著,遙望遠方。互說:“小喬我確實喜歡你。”夏季的天空一片悶熱,我有些踉蹌地退了幾步,坐在月臺上不知道自己將要做什麼。

  雷聲突至,緊接著是閃電。這是夏季的第一場暴。雨水打了下來,一顆比一顆大,一粒比一粒急促。夏熱消退,猛烈的風吹得樹枝嗚啦啦哭泣,遠處深長的狗尾巴草被成片吹倒,米依離去的方向無論如何也張望不至。

  互走到我身邊,抱起我。我的手伸去包裡要拿出傘。互把包奪過丟在地上,熾熱的脣撲面而來。

  天亮了。

  互在衛生間洗澡。醒來的我看著床單上一小片詭異的殷紅,木然痴呆。該怎麼繼續下去?整個夜裡,蕭揚都在給我打電話,我卻沒辦法去接。後來他發來了簡訊,互皺了下眉摁了關機。

  開機畫面是我自拍的一段秋葉落,用電腦處理過,看起來格外嬌豔妖嬈。而此刻,開啟蕭揚的簡訊我整個腦海裡都充斥著憂傷:“小喬,早點睡。蓋好被子,小心著涼。”而那個讓他擔憂的夜晚,互,那個優秀的男人,用幾乎於強奸的方式得到了我。

  桌子上,有一把鋒利的水果刀。

  “不--”我微笑著,看見互吐出最後一個字,慢慢閉上眼睛。

  醒來時人躺在醫院裡。




  許炎:愛情來過這裡(3)

  米依憔悴地說:“小喬,對不起。我不該走的。”說完淚如雨下,我想要去撫摸她的臉,告訴她其實當時我應該理智,拼命反抗,否則結局不會一樣是如此,如此哀漠。

  可是,胸口的疼痛讓我開不了口,只是淚水,不斷從眼角滑落。我手腳開始抽搐,互進來了。他拼命地推開米移,吼著:“都是我的錯,你不要傷害她!”

  望著這種局面,我痛苦地轉開視線。米依一步一步後退:“小喬,照顧好自己。”從此以後,米依就如同人間蒸發了一樣,再也沒出現過。

  出院是一個星期以後,由於沒有傷到內臟,醫治及時,苟且活了下來。只是刀在胸口前留下了一抹刺目的傷痕。

  接我的時候互和蕭揚都在。能再見蕭揚,我想我應該笑。住院那麼久以來,我一直沒見到他。據互說蕭揚一直守到我醒的那一刻。

  互說:“小喬,你恨我嗎?”

  “不,一點兒都不。”

  “對不起。”

  “不用說對不起。我們只不過是在經歷一種東西,叫做宿命。”

  互把頭埋下來,不敢看我的眼睛:“如果蕭揚來接你,記得挽留他。”

  互說:“你們聊吧。我去旁邊。”

  蕭揚扶我到一處長椅坐下:“小喬,對不起。”

  我什麼話也說不出,不知道可以說什麼。對不起,大家都在這麼說,我哭笑不得。

  蕭揚說:“我將離開墨城了。我們做回朋友吧。有空我會回來看你。”我撇開頭,噙著眼淚:“不可以留下來嗎?”

  蕭揚搖搖頭:“我太自私了。當時你手術出血過多,互和我的血型都適合你。可是我卻因為害怕而退縮而遲疑。最後,互強行要醫生抽夠了需要的血液,他卻因疲累倒在地上。”

  我再也忍不住,劇烈抽泣。泛入秋季的昏黃閃爍著痛苦的光線。蕭揚伸手擦我眼角止不住的淚水,輕聲說:“再見。”

  走了幾步,蕭揚回過頭,眼裡也掛著淚水,他哽咽著說:“小喬,我會記得你,記得墨城。愛情來過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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