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概念作文大賽一等獎:張堯:姑蘇緣·楓橋怨(1-4)

張堯:姑蘇緣·楓橋怨(1)

  “半簾疏籠春夢,十里輕煙鎖玉橋。”--題記

  (一)

  驚夢處,一縷月華如水,在窗前床畔盪漾,泛起層層粼光,搖醒了我惺忪的睡眼。殘夢已無由驚破,而心頭卻又依舊無由的一股傷感。於是藉著如水月華,披起外衣,徑直走到院中。

  院中已是空靈如幻,天畔幽幽明月已然瀉滿月華於四方小院。院中只如江河,在一份靜謐中暗藏無數動亂。寒風無情,搖曳月下已為寒霜凌敗的枯枝,“嘩嘩”似流水聲,又有寒霜瀰漫,令一切聲響都幻作縹緲而又真切的慼慼長嘆。這一切似水、似夢、似魂。

  倏然只覺一陣風起,聲響益發真切,但由於寒氣侵肌,渾身冷顫,聽得倒反而益發朦朧,只聽得隱隱約約似是迢遙處古老的殘鍾發出的長嘆。抱緊了體軀,方才御住寒氣。靜靜地用心去聆聽,卻又再也無法聽到方才的如怨如慕、如泣如訴,只覺得那是一種全然陌生的天籟。心頭不禁萬分悵然,好似已然失去魂魄。

  月滿深庭卻又恰似水滿深庭,人立深庭卻又極似舟泛江湖,風過深庭卻又恰似魂去體軀。這一切,誠然是幽幽的千古情愁;這一切,誠然是我曾經體味過的情愁;這一切,誠然是伴我已久的情愁;這一切,又或許是我今生的情愁!悵然的心、失落的魂,在風中月裡院內沉澱,真正地幻作了那一縷夜半鐘聲。

  這一切真的太機緣巧合了。這深院裡的水曾經在楓橋下流過,這深院裡的魂曾經在楓橋畔棲宿,這深院裡的鐘聲曾經在楓橋外的扁舟裡傳過。如果不是今夜的驚夢,如果不是今宵的漫步,我怕早已忘卻我曾經竟去過楓橋,我曾經竟在楓橋下乘舟飄過,之後又在寒山寺中一覽古鐘。

  我竟去過楓橋,但這一切又太恍惚。不過那一番經歷卻記憶猶新,只是現今已不曾有任何感受。去楓橋的時月太不合時宜,竟是在七月流火的盛夏;而時辰亦是頗為不雅,正值烈日當空的正午;而拜訪的方式亦近乎世俗,伴隨著一群素不相識的人談笑著飄過楓橋。現在我不敢想象那時我與楓橋擦肩時竟不曾有一句感嘆,也不敢想象擦肩後我竟吝惜一個輕輕的回眸。只是那樣無聲無息地飄過,只是那樣心如止水地飄過,只是那樣魂安神定地飄過。楓橋,眼中見過,夢裡遇過,心中念過,但魂卻未曾與之邂逅。這是我的無奈,現在回想起來,只能夠有無限的懊悔,更有一種愧疚,一種對於人生的愧疚。不過這些卻完全是出於當初我那死寂的魂已久為世俗裡的面具所潛隱、所蟄伏。

  (二)

  親友們都說我去過楓橋是很幸福的。

  言及幸福,而今卻不禁潸然。也恍然如夢醒,心緒由紛繁苦楚中掙扎出來,重新面對這個刺眼痛心的字眼,儘管這兩個字對於誰都是褒義詞,但它卻給我帶來無比的痛楚。重新收拾起這個包袱,心頭不覺地湧起一股無以抑制的悵然,也益發感嘆當年的幸福歲月。

  約略三四年前,當時的我以現今的眼光看來,誠然頗為幼稚,或者說以成熟得多思想的角度去對比當初的我,我應該是很愚昧的。不過我慶幸當時的我很愚昧,現今的我又不敢想象當初的我如若真正的成熟明知,而今又將是一番什麼景象,或許我會早一些失去幸福吧!從另一方面說,我也許便不復存在那如夢幻泡影般的曇花一現式的幸福。不過那些都只是假設,我很幸福,因為當時的我很無知很愚昧。

  那年我陪同著雙親到蘇州遊玩。當時的我並不瞭解蘇州的文化內涵,即便是遊玩後,我依舊是懵懂無知。而我之所以陪同父母去蘇州遊玩,卻是出於一種功利性,至少在遊玩後,我可以在同學親友之間幸福地炫耀,因此當時的我心頭總有股濃郁厚重的幸福感。

  在行程中我們有幸遊覽了著名的寒山寺。當然說是遊覽,則毫不虛假:親身遊了一遍,雙眼也瀏覽了一下,所謂遊覽便僅僅如此了。而之後我便可以幸福地說:“我已經遊覽過姑蘇城外的寒山寺了!”當時的我自以為幸福,而現今的我也覺得當時的我很幸福,只是這兩種幸福之中的韻味卻大相徑庭。

新概念作文大賽一等獎:張堯:姑蘇緣·楓橋怨(1-4)



  張堯:姑蘇緣·楓橋怨(2)

  記得當時我在寒山寺中看見了一座塔。塔不算高危,毫無沖天摩雲之氣勢,塔亦不算精巧,絲毫不見八面玲瓏的工技;但塔卻很古老,從脫落的紅漆以及朽蝕的棟樑依約可見它的滄桑。不過這樣的塔對於當時的我毫無魅力,我也不禁覺得索然,嘆了一口氣打算離開去尋覓能夠吸引我的文物。但也正在此時,我猛然間聞得塔內傳來親切而又渺遠的鐘聲,我心頭不禁一顫,“這難道是鐘塔?”

  月落烏啼霜滿天,

  江楓漁火對愁眠。

  姑蘇城外寒山寺,

  夜半鐘聲到客船。

  寒山寺所以聞名於世,不過是依憑於這首《楓橋夜泊》,而此詩之動情處,不過是在於夜半的寒山寺鐘聲。我此刻才恍然大悟,這不同尋常的塔竟有著無盡意韻,可以毫不誇張地說這鐘塔是寒山寺的鎮寺之寶,而鐘聲尤其是夜半鐘聲又是寒山寺莫大的財富,但我當時太無知太愚昧了,當初我只是心頭一顫,既而便倏忽歸於平靜,只是在塔前稍作停留,不久便離開了寒山寺。

  然而我卻注意到當時有一位青年人如痴如醉地立於塔前,默默地望著鐘塔,雙目淒涼,一臉茫然。我當時甚是迷惘,依我當時的觀念看來,他能夠看見鐘塔聽見鐘聲,應該是很幸福的了,他會被很多未曾遊覽過寒山寺的人投以羨慕的眼光,他可以毫不拘謹地在親友面前炫耀,他原本便應該幸福的。當時的想法現在想來不免幼稚可笑,更難脫世俗。這也難怪,畢竟當時的我很小,或者說當時的我尚且處於幸福之中,還不曾瞭解失去幸福後的惆悵,以及對幸福的終極渴盼。直至今日,回憶起那位青年人的身影面龐以至目光,我方才驚異地發覺那是多麼熟稔的面容,那是多麼悠久的悵嘆啊!在我離開寒山寺時,我不經意間聞得青年人的一聲嘆息,又見他邁著沉重的腳步悵然地離開。現在我也方才體會到那一聲嘆息的真正韻味,我也方才明白那位青年人駐足默視鐘塔的那一片心境。如此一想我又不禁一聲長嘆,這嘆聲正如當年那位青年人的嘆息一樣。只不過我發得比他晚了幾年,但這些都是難能避免的,我們發的嘆息不是都比張繼要晚了數百年嗎?

  現在我的心中充滿惆悵,滿腹憂傷。而我所希冀的幸福,卻是能夠回到當初懵懂的狀態,再遊玩一次寒山寺。也許那樣是最好的解脫,當然唯一的企盼是不要再遇到那位青年,不要再聽到鐘聲,不要再看到鐘塔,當然如若如此,那麼這一旅程豈不是毫無意義了?誠然,這樣的旅程對於我的確毫無意義,但正因為它毫無意義,那才是幸福,否則,又不免嘆息憂傷了。

  幸福與人生終究有一個無解的悖論。

  (三)

  心已亂,情猶未亂,原本孤寂的魂現今又莫名地籠罩著一層悽清的怨。萬千思緒、萬千感傷、萬千惆悵,最終一併歸結於幽幽的一聲長嘆。幽幽的似有似無、如實如虛、亦真亦幻,縹縹緲緲,盪盪悠悠,好似在這悽迷的月華里漸漸消散,又好似在這星辰輝映下的庭院裡悠悠瀰漫。消散了,正如浩渺煙波上的一葉扁舟漸漸遠去;瀰漫了,正如寒霜般無形,卻又真切地滲落在這庭院中的每一個角落,包括我的體軀,我的心,以及我那孤寂的魂。

  現今欲重新收拾起方才的夢寐,拋卻這一份悵然,但一切都已成奢望,初始時的驚夢,早已註定我今宵的無眠。也許心頭依舊壓抑著一股衝動,依舊潛隱著一縷情絲,如若不將它暢情地宣洩而出,我依舊是孤寂無眠。於是在冷月寒霜下,我緩緩地踱回窗前,窗前書案上尚殘餘著日間書畫時的墨水,但現今好似已然凝結,當然,日間的我是不會料及今宵的我會有此閒情逸致,放棄那無憂的醉夢,抉擇這多怨的清醒。研好了磨,我便茫然地提起筆,蘸了墨,在空中稍作停留後,便倏忽下筆,朱管挪移間、墨毫起落處,所營造的自然便是那首《楓橋夜泊》。

  收筆處,我恍惚了。原本以為這一番宣洩後,便可以拋卻心懷的愁苦與幽怨,但宣洩之後的我卻依舊那麼傷感,那一縷幽怨依舊縈繞著心頭。或許我方才所宣洩的只是一部分,又或許那只是一種代表,尚不足以排遣心中所有的幽怨。其實,我原本便清楚,這原本便是個錯誤,情感是不會被宣洩竭盡的,那一縷幽怨是不會因宣洩而得以緩和,更不會因之消散,而我和古今文人一樣,愚昧而無奈地製造了那一縷幽怨的複製品,使得這一縷幽怨在瞬息間得以加倍,將我的心與魂籠罩得愈加稠密。這也許正如李太白的那句:“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




  張堯:姑蘇緣·楓橋怨(3)

  然而這一縷幽怨我們可以認為是毫無價值的,甚至可謂於人於事都有一種消極作用,但是之於其複製品我們卻不可否認它的價值,它那無比巨大的價值。這種價值的巨大會使得人生其他一切的成就以及得意都黯然失色。正如張繼一樣,我翻閱了諸多著作史傳,都無從覓得他的成就,僅僅可考的是三十餘首詩作,連生卒年都是謎團。試想如若《楓橋夜泊》並非出自張繼之手,而是出自其他名師大儒之手,那麼“張繼”的名號能夠在千餘年後的今日社會婦孺皆知,家喻戶曉嗎?而我們對於張繼的欽佩難道是出於他的成就與經歷?他一生的經歷早已為人遺忘,他世間的成就早已如雲煙過眼,而唯一得以永恆的是這首《楓橋夜泊》,這首在姑蘇城外楓橋畔的客船中心懷揣萬千幽怨的複製品。

  看來悖論的存在,不僅僅是在幸福與人生之間,在人的一生裡尚存在著諸多蕪雜的悖論。而幸福與人生的悖論也許只是諸多悖論中的一個影射。現在值得我去深究的是個人追求目標與自我價值體現的悖論。其實,我們對於既定目標的積極追求,往往都是一種背道而馳:而我們在極不情願萬般無奈下的一種不經意間的宣洩與消遣,卻陰差陽錯地使得自我真正的價值得到完備而又永恆地體現。這是一個亙古未解無人得免的悖論。它的廣泛性、恆久性以及特有的喜劇性,令太多的失意化為得意,讓太多的幽怨化為精神果實,使得一直潛伏的真實價值在瞬息間得以體現,並且就此便不會衰竭;但同時亦使太多的繁華化為流水,太多的物質享受化為虛無,太多的聲名顯赫頓時落寞無聞終為浮光掠影。正因為這個悖論廣泛而又恆久地存在,所以極度失意的人不會就此憤然絕世,偶然得意的人也不會汲然戀世。也正因為如此,再度落榜的張繼不會揮袖絕塵,遁隱山林,他仍然忍耐著極大的幽怨,泊船於姑蘇城外的楓橋,在無意間有意地去聆聽夜半鐘聲,既而揮毫灑墨宣洩出亙古的情懷。也正因為如此,偶然驚夢的我,不會再去眷戀夢幻,而是幽幽地去承受那一縷幽怨,靜靜地思索人生的悖論,淡淡地去感悟曾經的姑蘇之行。這一切似乎都出於一種偶然,但冥冥中這一切都是必然。

  《楓橋夜泊》,假你之力,我無法排遣心懷裡的幽怨,但我可以依憑張繼所賦予你的永恆價值去尋求對於那一縷幽怨的詮釋,以及追溯這一縷幽怨的泉源。此刻,皓月中天,這“月落”一詞顯然業已不當:此處地處偏僻,且又是現代文明社會,“烏啼”也是一種幻象;而“霜滿天”又太過誇張;“江楓”“漁火”在我的家鄉是無從得見的;“愁眠”對於我倒有些意味,但現今的我思緒萬千,自然無法眠去;“姑蘇城”“寒山寺”現今距我也有數百里,自然遙不可及;而唯一可及可得可感可悟的,只有那一縷縹緲的夜半鐘聲。是啊!正是這夜半鐘聲。我此刻方才恍然,我驚夢的緣由竟是這縷夜半鐘聲。

  這縷夜半鐘聲緣起於姑蘇城外的寒山寺,但發起的時刻卻並非今夜,而是在千餘年前那個“月落烏啼霜滿天”的夜半。不過它所抵達的時空卻並非僅僅是唐朝或者今夜,而是從人類社會誕生以來,經歷了馮諼的“長鋏歸來兮食無魚”、屈原的《離騷》《天問》、賈誼的《吊屈原賦》《鵩鳥賦》、司馬遷的《悲士不遇賦》、張衡的《歸田賦》、陶靖節的《歸去來兮辭》、李太白的《夢遊天姥吟留別》、歐陽修的《醉翁亭記》、蘇軾的《赤壁賦》、柳永的《鶴沖天》、王陽明的《瘞旅文》、歸有光的《項脊軒志》、鄭板橋的《道情十首》、還有當初那位青年在鐘塔前的長嘆,以及今宵的我冷月寒霜下的漫漫思索,它是凌駕於時間之上,在古今間馳騁縱橫,在故去未來間穿梭徘徊,這是它的永恆。

  然而在張繼愁眠的夜半,難道僅僅在姑蘇城外存在著鐘聲嗎?洛陽城外、長安城外、石頭城外、錦官城外、臨安城外、揚州城外、汴梁城外、幷州城外難道便不會存在嗎?夜半鐘聲的魅力在於她不會因時間的消逝而終結,更不會因空間的延展而有所衰竭,她遨遊於時間以及空間所能抵達的任何角落。她在人海中漂泊,每一次駐足,每一次泊岸都將會漾起永恆的波瀾,泛起耀眼的光輝,使得每一個心靈都得以慰藉,同時亦使得自己得以永久性地存在,給予自己一個真實的體現。千餘年前的楓橋岸也許便是她泊岸的地方,而恰巧張繼適逢其時,於是又一個心靈得以慰藉,又一個光輝得以釋放。而她的泊岸又是否會在我所駐足的某個角落?如果會的話,我想也許會是在姑蘇城外的楓橋畔,因為那裡曾經遺留下我的無知與遺憾,我想去彌補當年的懵懂。




  張堯:姑蘇緣·楓橋怨(4)

  (四)

  我曾細細地斟酌《楓橋夜泊》中的每一個字句,發覺其中的每一個字,每一個詞都含蘊著無盡的寓意,涵括了作者無窮的思緒,將作者每一份的細微感受都囊括其中,假以楓橋畔獨有的意境加以昇華,直至夜半鐘聲的縹緲傳來,張繼的萬千幽怨終於幻化作一抹光輝,照亮乾坤,照亮歷史。

  《楓橋夜泊》中的每一個字句都有著深邃的寓意,這一點我頗有體味,但至於“月落”“烏啼”“江楓”“漁火”這些自然界中廣泛存在的意象,又備受古今文人的青睞,在詩詞中早已被賦以太多的情緒,因此我不願再費脣舌。而值得我去推究的是“姑蘇城”與“寒山寺”。“姑蘇城”意味著什麼?“上有天堂,下有蘇杭”這句俗諺早已道破了姑蘇的繁華。在遊覽蘇州的那天,我們首先去的是拙政園,隨後便是留園、怡園、虎丘等諸多供“大隱隱於市”的士大夫們修養的場所,但這些無不是繁華的終極體現,再加之周莊,那位富可敵國的沈萬三,蘇州的繁榮經濟絕不愧對於“人間天堂”這一雅譽。而寒山寺又寓意著什麼?也許是姑蘇城外,所以已然與繁華產生了距離;也許正是因為姑蘇城外,寒山寺或多或少也會佔得姑蘇城的一點餘輝,但因為寺名中一個“寒”字,頓然將那一點餘輝抹殺,又在此籠上一股莫名的淒涼,再加之又是一座寺廟,一座古剎原本便是佛家清修之地,不可能存有繁華之象,如此寒山寺的寓意便是一種荒涼,一種衰敗;而不遠處的姑蘇城與之映襯,則更是一種悽清,一種落寞。歐陽修曾經對夜半鐘聲提出質疑,於是後人經過多方考證,證實了夜半敲鐘的真實性,而我也絕不會否認。佛家自古便有晨鐘暮鼓的習俗,而寒山寺卻在夜半敲鐘,在這暮與晨的交接處,我想這不能說是個案,這夜半鐘聲或許是在給姑蘇城中尚自紙醉金迷的人一聲呼喚,給那些穿梭用於柳陌花巷的紈絝子弟們一聲警語,但最終極的目的,我想應是給同樣在姑蘇城外的失意才子一絲慰藉,畢竟同被繁華拒之門外的人才值得彼此憐惜,彼此慰藉。

  張繼在悽清的夜半漂泊在繁華之外的楓橋,不遠處的寒山寺又與之零零相對,再加之再度落榜的愁緒,他又如何不為那夜半鐘聲打動,又如何不會有《楓橋夜泊》的誕生?《楓橋夜泊》傳唱了千年,我想在九泉之下的張繼也應含笑,但遺憾的是,《楓橋夜泊》的真實價值已被扭曲,而她附加的附加的價值卻為人推奉。可以說《楓橋夜泊》中唯有那夜半鐘聲才是有價值的,而其餘的一切都是虛無,但後人卻恰恰忽略了夜半鐘聲的價值,而對寒山寺卻倍加青睞,使得寒山寺一舉由落寞變為顯赫,由悽清變為繁華,這難道是張繼在報答當初寒山寺所給予他的一絲慰藉?

  其實,一切的幽怨都緣起於初始時對於繁華的執著追求,以及對於自我價值的充分肯定,而之所以這種追求這種肯定最終戲劇性地歸結於幽怨,我想這便是一種無奈。正如張繼一樣,他初始時也許便堅信著與姑蘇有著永久的緣,而最終出於一股無奈,與楓橋結下了無盡的怨。而我亦是堅信著自我價值的體現註定與繁華有所關聯,但出於那種無奈,價值的體現竟與慘淡掛鉤。

  無奈,緣與怨的無奈,姑蘇與楓橋的無奈。我們在這喜劇式的悲劇中,在這可貴而又不欲造訪的無奈下傷懷而又釋懷,囅然而又悵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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