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屆二等獎:精靈的祠堂3000字作文

我一直相信,在我們生活的這個世界,一定存在著這麼一種形體與我們相差不多的生物,他們有著極高的智商,雖然個體數目不多,但還是足以構成一個小型社會,他們就居住在我們未曾發現的地方。

第十三屆二等獎:精靈的祠堂3000字

這類生物,我們謂之“精靈”。

——引子

晚春時節,氣溫驟然升了起來。這個時候,穆老師開始策劃春遊活動,美其名曰“野外探險”,並且要求班裡每位同學都要參加。

我只好極不情願地報名了。

坐在旅遊車第二排,我饒有興趣地望著窗外。若不是考慮到能趁機欣賞一下難得的郊野風光,無論如何我是不會參加的,因為我一向不喜歡人群喧嚷的地方。

車裡同學們的吵鬧聲充斥著我的耳膜,令我覺得很難受。很多時候,當週圍的人高談闊論、大聲喧譁時,我總會選擇離開。這樣的環境不容許我的存在,或者說,我是個自閉的女孩。

窗外的景物飛速地後退,我清楚地看到了不遠處連綿的黛色山巒,銜接於其上的,是瓦藍瓦藍的天空;近處是一大片蒼翠的麥田,有農民在勞作,一條潺湲的小溪淙淙地流動,傍晚變弱了的陽光打在河底的鵝卵石上,一派靈動和諧的清麗自然。

正當我貪婪地享受著這一切的視覺美感,“喂,幽!大家都聚在一塊兒玩,又是你不合群!”小繪一把拽過我。在學校,大概只有小繪算是和我最要好的了。我的話不多,但大多是傾訴給她聽的。

被小繪一拉,我一下子倒在了她身上,頭枕著她的大腿。周圍的人一陣鬨笑,我滿臉通紅地坐起來。就算是坐在大家身邊,我也永遠充當一個旁聽者的角色,未曾走出自己的內心世界,向其他人敞開心扉。至於原因,我自己也說不清楚,我的心靈被一抹抹的灰暗填滿。我覺得,這世間的每一個人都戴著虛偽的面具,他們的笑總是那麼不真實。

大家合力將一頂頂帳篷搭了起來,穆老師和導遊燃起篝火,同學們圍在一起又唱又跳,穆老師說這是野餐前的一個必要儀式。緊接著,我看到他們又一個個忙忙碌碌地從自己的揹包裡翻找出烤架、生牛肉、生雞翅等物品。

我一個人偷偷溜了出去,本來我選擇參與這個活動便不是為了來享受狂歡的。這塊開闊的空地是開發商專門由森林裡闢出來供人們露營的,當然,我們繳付了一天一夜的租金。看著那個所謂的導遊在指點大家如何生火、如何烤肉,我沒了興致——還是一個人走走好,對於特立獨行的我來說。

在空地和森林小道的交界,我抬頭仰望自己最愛的藍天。時近日暮了,優柔婉約的夕陽為整片森林塗上了一層溫淡的橙黃,那邊的帳篷也由原來的乳白變成了淡黃色。我踏上小道,心想:沒關係的,反正有路標,不會迷路的,趕在日落前回來就行。

歸巢的鴿子“咕咕”地叫,儘管烏鴉的聒噪很煞風景,但總的來說,在這般生機盎然的林子裡漫步真是清爽和愜意。

我繼續往前走,突然,一首悽清哀婉的旋律吸引了我駐足聆聽。調子清幽古樸,可以斷定是從中國樂器流瀉而出的。

是從前面傳來的!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我迫不及待地一路小跑。樂聲越來越近,我更加興奮地加快了步子。

當我轉過一個彎,立刻被眼前的景觀驚住了——一座略顯破舊的小祠堂!說實話,在森林裡能見到祠堂很是稀罕,更何況這裡是荒郊僻野。

一個小東西正坐在祠堂布滿青蘚的供臺上,我走近一細看,嚇了一跳——那是一個只有高腳杯那麼高的小人兒!她手中正拿著一支極小的樂器忘我地吹奏著。

我蹲在一旁靜聽。一曲完畢,她才睜開眼睛,發現我這個龐然大物,她先是一驚,隨後,我首先發話,輕輕地問她:“呃……那個……請問你是誰……為什麼這麼小……”我支支吾吾的,但看到她那暖心的眼神,我友好地伸過手去。她敏捷地跳進我的手心,我慢慢地將她舉到面前。

“我叫簫,就是這個!”她拿起手中的簫向我比劃著,“我是精靈,所以身材這麼矮小,我想,你就是傳說中的人吧?”簫的聲音很細很甜,連說話時都像在唱歌。

“哇,你是精靈啊,好可愛!你一個人在這兒幹什麼?”我又驚又喜,“我叫幽,是人類。”

“我在等笙哥哥。”精靈柔聲回答。

“笙哥哥?”

“嗯,他一個月前離開時要我在這兒等他。”

“什麼?你都等一個月了?你爸爸媽媽不擔心你嗎?”

似乎是我的問題觸碰到她心中的痛處,她沉默了許久才說:“我……我沒有爸爸媽媽。”

我猛地一驚,“對不起……我……我……”

“不,沒關係,幸好我還有笙哥哥,是他教我吹簫,帶我四處流浪。”

“那他去哪兒了?”

“他說他要去弄點吃的,叫我乖乖呆在這兒等他,可是他一直沒有回來。”

“會不會是他忘記了?”我歪著頭,試圖給簫一個答案。

“才不會呢,笙哥哥最在意小妹了!”簫不服氣地撅起小嘴,和我對視。我看見了她那雙透明無比的茶色眼睛,即便有幾根棕色頭髮的遮擋,也依然掩不住其中的清純。

“那你決定就這麼一直等下去,一直守在這兒吹簫麼?”

對於我的提問,她並沒有回答,“幽,今天是精靈族的篝火節,國王的花車會去環遊整個清夢城。就像你們人類的狂歡節,精靈們聚集在一起開篝火夜宴。我原本想參加的,可是今晚我只想去看看,畢竟笙哥哥不回來,我也沒心思自個兒樂對吧?清夢城是精靈的國都,離這兒還有段距離,可是以你們人類的速度,應該很快就能到吧?”簫麻利地順著我的手臂爬上我的肩膀。

我對聚會這事一向是很傷腦經的,但今晚例外,想想也是的,有生之年能親眼目睹精靈們的晚會也不賴。

這時,我才注意到天色已經暗了下來,風吹樹葉的“沙沙”聲令我有些膽顫。

“入口就在那邊!”簫指著一片茂密的樹叢。

我撥開草葉鑽了進去,視線裡瞬間一片漆黑,真後悔忘了帶手電筒過來。

“簫,往哪邊走啊,我什麼都看不見!”

“前面,正前方!”

我想此時的我就像一輛舊跑車,而簫是車上的方向盤。我跌跌撞撞地在樹叢中穿梭。

有光!我驚喜地發現一道微紅的光線從前方射進來。

“那就是入口!”簫高興地喊起來。

我一口氣衝了過去。

一下子豁然開朗,隨之而來的強光使我本能地閉緊了眼睛,我肩上的小人兒也將頭深深埋進我衣服的褶皺裡。

撐開眼睛的那一刻,我覺得自己彷彿是來到了《格列佛遊記》裡的小人國。

一叢叢的篝火在我看來不過是火柴棒上跳躍的火苗,密密麻麻分成兩邊的精靈看樣子是在等花車。

篝火把這方地照得紅紅暖暖的。

“看,國王來了!”不知是誰大叫一聲,精靈們一齊驚呼。

我慢慢蹲下身來,好看清精靈們的面容,簫也淘氣地爬到我的頭頂,向遠處張望。

一列形似玩具的敞篷車緩緩駛來,精靈們有的燃放起五彩繽紛的煙花,有的將手中的雛菊撒向四方。國王的車上也綴滿了雛菊,或者說是雛菊自己長在了敞篷車上,因為那般的燦爛很是鮮活。俊朗樸素的國王挽著一個衣著同樣簡樸的清秀女人,看來是王后,他們倆從車頂上露出半個身子,朝他們的子民招手致意。

再往後是王子和公主的花車,他們的衣著還是一樣的樸素。

簫一臉喜悅地看著,我問她:“簫,怎麼精靈族皇室的人看起來跟普通平民沒什麼區別呢?”

“哦,在我們國家,凡是精靈一律平等,沒有權利地位的差異,更沒有什麼種族歧視。”

“那你們國家為什麼還是君主制呢?”

“我想你理解錯了。國王只是公民選舉出來的一個領導人,每年都會舉辦一次大選,而且只要是精靈族的公民,都能擁有一張選票,連未成年的精靈也有哦!如果誰對哪個領導人不滿意,隨時都可以寫意見書申訴。”

“哦。”我淡淡的一個迴應,內心卻在暗暗比較著人和精靈這兩者的區別。

“對了,現在是春天,為什麼有盛開的雛菊?”

“我們這兒有個地方,一年四季開滿了各種各樣的鮮花,很漂亮呢!雛菊是我們國家的國花,每到大型節日,可是隨處可見!”

“真有這等地方?在哪兒?能帶我去嗎?”

“沒問題,我也很久沒去看花了。”

我敢打賭這是我此生看過的最壯麗的景,雛菊花海,縈繞著靛藍色的光暈。

我抬頭瞥了瞥肩上的簫,她茶色的美麗瞳仁被蒙上了一層淡藍,清澈無瑕,令我心生了悸動。

“看,美吧。”簫得意洋洋道。

“嗯。”

深藍的夜空下,靛藍的清輝沐浴了我們全身,那是一份暖暖的感動。入夜了,仍有妖豔的蝴蝶在花叢中飛舞,螢火蟲也在花海之上點亮了一盞盞淺綠色的燈。

我屏住了呼吸,停滯了腳步,生怕驚擾了這微醺的夢境,攪亂了自己纏綿的情絲。

記憶中的那片花田啊——

故鄉的山腳下有一片可愛的花田,很多花都是我所不知名的。開春的時候,冰消雪融,沉眠了一個冬季的花種甦醒過來,冒出嫩綠的芽兒,隨著溫度的回升陸續開出絢爛的花。我最愛顏色深沉的紫薔薇,撫摸著觸感柔和的花瓣,我總是綻放出歡快的笑容。

那時我還有一個完整的家,有爸爸、媽媽和一個特別照顧我的哥哥。幸福的一家子常常在花田裡玩樂,播種下一顆顆愛的花籽。

可是現在,我再也回不去了,一切的一切只屬於我的童年,而我在童年離開的那一天早已全部丟失。

想到這兒,我眼眶微潤,努力說服自己不要聯絡起自己的現狀。

回到當初的祠堂,坐在旁邊的石階上,我和簫都沉默著。

“你決定在這兒等多久?”我打破森林之夜的沉寂。

“直到笙哥哥回來。我知道自己無法離開他。”

“要是他永遠不回來了呢?”

“我就永遠在這兒等。”簫低著頭,倔強地抿了抿嘴。

“那麼,告訴我,你的笙哥哥究竟長什麼樣,我好幫你找找。”

“你找不著的。況且,你已經幫了我這麼多,作為回報,讓我來聽聽你的煩惱好嗎,我能看穿你的心哦!”簫神祕兮兮地衝我眨眨眼。

“看穿……我的心?”沒等我反應過來,簫已經兀自吹起了那件與她同名的樂器。

清揚的簫聲飄蕩,不知為什麼,我竟不由自主地落下了淚。

一曲終了,簫的眼眶也紅了。

“幽,沒料到你有這麼一段不愉快的經歷……”

“看來你真的可以看穿我的心吶。一切都過去了,儘管現在回想起來心仍在隱隱作痛,但時間漸漸沖淡了它。”

“不,幽,你不應該忘卻的,如果忘卻了那就不叫記憶了!像我,我……我是個被父母遺棄的孩子……笙哥哥,是他收留了我。我永生不會忘記這刺骨的疼痛啊!因為,那其中也夾雜著一絲絲的美好,如果沒有父母的拋棄,或許我也無法遇到笙哥哥,或者,像他對我這麼好的精靈……”

我緘默不語。

“幽,我知道,你的經歷跟我有許多相似之處對吧。父母離異,你跟殘暴的父親過,哥哥則被判給了母親,你覺得這是家庭對你的背叛。其實不是的,正因為你搬來了這座城市,進了這個學校,這個班級,你才遇到了小繪這個好朋友,不是嗎?

“你身邊,有那麼多人在默默支援著你的,像穆老師、小繪、澈、宸、小語、小賈……只是你越不過自己那道心坎,封閉了自己的內心,無法主動去融入他們……

“你是很幸福的,連我都很羨慕你。你身邊有那麼多人的陪伴,而我,跟我在一起的只有笙哥哥……”

“幽,你在哪裡?快回答我!”一陣急切地呼喚聲傳來,是小繪!

“來,這個給你!擦乾你的眼淚吧,不然小繪會擔心的!”簫遞來一條巴掌大的絲織物。

我接過的瞬間,她的身體煥發出瑰麗的紫光,就像我記憶中紫薔的色彩。簫聲四起,似乎是一首別離之歌。

我怔怔地看著,驀地暈倒在地,更準確的說是醉倒於悠揚的樂律中。

一道晨光拱破了鄉間獨有的琥珀色的黑暗,幾滴冰涼的液體滴落在我的臉上,是?還是淚?我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小繪熟悉的身影即刻出現在我眼前。

“幽,你醒啦?”她破涕為笑。

“小繪,我沒事。簫呢?”

“什麼,簫?”她一臉茫然。

“就是那個小精靈啊!”

“什麼小精靈,你該不會是睡糊塗了吧?對了,你手裡是什麼東西?自從宸把你揹回來的時候開始,你就緊緊握著這個。”

我張開手心,是簫給我的小手帕!那明淨的茶色就如她的眸子一樣溫柔。

“簫!”我不禁叫出了聲。

我猛地坐起來,拉著小繪便往外跑。

“幽,你怎麼了?”

“找一個很重要的朋友,等會兒再跟你解釋!”

我直奔祠堂,綠蔭掩映下的祠堂,我卻再找不到簫的蹤影了,只是在她坐過的供臺上,找到了一朵爛漫的雛菊。

我又發瘋似的衝向清夢城。

空無一物。沒有點燃篝火留下的木柴,也沒有花車駛過印下的車轍……

一切,只是場夢嗎?

可是雛菊、手帕和直覺告訴我——這是真的。

繞回祠堂,小繪仍大惑不解地凝視著我。

我輕輕地在祠堂前跪下,雙手合十。

“簫,真的很謝謝你,你讓我懂得了那麼多。關於你的故事,我不打算對其他人提起了,但我一定不會忘記,忘記你,因為——這是你說的不可忘卻的記憶。我原以為,時間是最好的慰療師,現在我明白了,朋友,包括你,才能真正替我療傷。願你,一切安好!”

我轉過身,“小繪,你就當我什麼都沒做過吧。我只是在找一位朋友,很重要的朋友,她在我心裡的地位跟你一樣重要。我聽說她住在這附近,可是看樣子她已經搬走了。”

小繪陽光地朝我笑了笑,一如尋常的親切。

以後無數個日子裡,我總會回憶起這次荒誕的春遊,我有史以來最快樂的一次春遊。

我常在腦海中構想簫的結局,或許那天晚上她等到了她的笙哥哥,兩人牽手快樂地離開了;或許笙哥哥因為什麼急事暫時回不來了,捎回一封信讓她去參加篝火節,別再傻等了……

真正的結局,誰知道呢?

但這已經不重要了,不是嗎?

我只相信,多年後,我依然會回憶起那個夜晚的精靈童話,忘不了那個精靈女孩為我吹奏的那一支——記——憶——笙——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