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阿墨手裡拎著一袋橘子，在映出她影子的橘黃路燈的照耀下前行著，穿過小巷，木房子出現在她眼前，她推開木門，看著手中那袋橘子，臉上是盈盈笑意。
“外婆我回來啦。”她“吱呀”一聲推開木門，油黃的燈光在小屋裡顯得熠熠生輝，阿墨只見外婆正在木椅上打著盹。
外婆聽見阿墨的聲音，迷迷糊糊地睜開了雙眼，見到眼前的阿墨，咧開嘴笑了：“阿墨回來咯！”
外婆七十多歲了，手腳也還算是麻利，她爽利地站起來，但那站起時的不穩與微微向前傾斜，一抬腳一放才穩住的動作卻顯示了外婆的身體已不如從前，但看得出來，外婆努力地掩飾，她想讓阿墨覺得，外婆還根本沒有老。但其實阿墨都看在眼裡，心裡明白，隱隱滑過的一抹悲哀在心中流轉，她假裝沒看見，將那袋橘子放在桌上。
“外婆，橘子已經買來了喔。”她笑著回過頭去。
“好咧。”外婆走來，她顫顫巍巍地伸出手來，從袋子裡取出一個句子，緩緩剝開，橘子橙黃的顏色與燈光相互輝映著，閃花了阿墨的眼。
2
外婆常年待在家中，由親人輪流照顧，這次正巧輪到了阿墨的父母來照顧，由於阿墨父母工作繁忙，變趁著阿墨放假期間讓阿墨來照顧外婆。阿墨也並非承受了多大的擔子，平時鄰里之間關係親密，都會時不時來幫阿墨照顧外婆。
外婆只吃素菜，阿墨也不挑食，便只需阿墨每天去買些菜回來。街坊對她都十分友善，回家之後阿墨也會幫外婆炒幾個小菜，每日就這麼簡簡單單度過，阿墨在這裡可以說是根本不必擔心什麼。外婆愛吃橘子，便讓阿墨每天去買些橘子回來，而且她自己一邊吃，更多的反而是剝給阿墨吃。
外婆其實身患疾病。這是父母偷偷告訴阿墨的，父母還說，外婆的病會嚴重起來，雖然不知會是什麼時候，但會隨著她越來越老，越來越嚴重，而且外婆有時還會有些神志不清。
阿墨理解，畢竟人老了總會有些疾病的。
3
阿墨皺著眉頭，手裡拎著一袋橘子，經過一盞盞橘黃的路燈，腳步急促地前進著，心中有無限怒火正愁沒處撒，準備回家後好好和外婆談一談，撒撒自己的怒火。
今天買橘子的老李重病，換了一個新來的買橘子的中年男子，價格簡直是不可理喻，阿墨知道他在欺負小孩，便和他理論，他卻一臉凶神惡煞，向阿墨推推嚷嚷，滿嘴粗俗，恐是將阿墨祖宗十八代給問候了個遍。
過了好久，鄰居才來拉了拉阿墨，勸道：“其實他賣得橘子也不過是比老李的貴了一點嘛，你看你這孩子，為了這一點小錢啊，沒必要得罪人家。”
阿墨急了，跺著腳皺著眉：“可是他……”
鄰居把臉一板：“哎，你這就不對了，小事情怎麼能鬧大呢，這就是你的錯了啊，你外婆是怎麼教導你的啊。好了，快回去了吧。”
阿墨滿腹委屈地回到了家，向外婆說清楚事情的前因後果，不料外婆卻皺起了眉，鬧了起來：“不行，我要吃橘子！我要吃橘子！”竟如同孩童一樣鬧著，喊著。這下阿墨心中愈來愈煩，沒法子，只得再帶足了錢花鉅額買了幾個橘子。
4
阿墨止住了腳步。到家了，她推開大門，正準備朝外婆發一通大火，卻見外婆正安靜地在木椅上打盹，油黃的燈光將她臉上的皺紋照得格外清晰，她枯瘦的老手垂在胸前，呼吸均勻，睡得十分安穩。她突然發現從前的外婆如今竟變得如此瘦弱、弱小，幾乎弱不禁風，不堪一擊的模樣。
阿墨突然心軟。那是外婆啊，外婆已經那麼老了，從前老和外婆開玩笑，說外婆一定要活到一百歲的玩笑又怎會成真？小時候外婆不嫌阿墨髒護她長大，在外頭打雷時將阿墨緊緊擁在懷裡，在大狼狗嚇唬阿墨是發狠用棍子趕走大狼狗。
阿墨站在門前許久，還是輕手輕腳地走過去，將一袋橘子放在桌上，拉把椅子背過外婆為今天所發生的事委屈抽泣，偷偷抹淚。
“阿……阿墨不哭，阿墨不傷心……”阿墨一驚，從椅子上站起。不知外婆何時已經醒了過來，站在阿墨身後，像小時候一樣哄著阿墨，顫顫巍巍地將剛剛剝好的橘子伸手給了阿墨，“外婆在這裡……外婆給阿墨吃橘子，給阿墨吃阿墨最愛吃的橘子。”
阿墨看著眼前明黃色的圓鼓鼓的晶瑩橘子，猛然想起了從前，外婆有天走進阿墨房間問阿墨喜歡吃什麼水果，阿墨為了打發一下外婆便隨口說了“橘子”。
突然，她叫一聲“外婆”，淚水滂沱。
5
阿墨要回家了，她走之前，外婆塞給她好多好多個橙黃的，外婆精心挑選的最好的橘子，直塞到阿墨雙手都捧不過。阿墨在車上抱著橘子用力向外婆揮手。
因為她不知道，這會不會是她最後一次見外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