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史·蘇洵傳》(三)作文

《宋史·蘇洵傳》(三)
原文:

《遠慮》曰:
聖人之道,有經、有權、有機,是以有民、有群臣而又有腹心之臣。曰經者,天下之民舉知之可也;曰權者,民不可得而知矣,群臣知之可也;曰機者,雖群臣亦不得而知之矣,腹心之臣知之可也。夫使聖
人無權,則無以成天下之務,無機,則無以濟萬世之功,然皆非天下之民所宜知;而機者又群臣所不得聞,群臣不得聞,則誰與議?不議不濟,然則所謂腹心之臣者,不可一日無也。後世見三代取天下以仁義,而守之以禮樂也,則曰“聖人無機”。夫取天下與守天下,無機不能。顧三代聖人之機,不若後世之詐,故後世不得見。
其有機也,是以有腹心之臣。禹有益,湯有伊尹,武王有太公望,是三臣者,聞天下之所不聞,知群臣之所不知。禹與湯武倡其機於上,而三臣者和之於下,以成萬世之功。下而至於桓、文,有管仲、狐偃為之謀主,闔廬有伍員,勾踐有范蠡、大夫種。高祖之起也,大將任韓信、黥布、彭越,裨將任曹參、樊噲、滕公、灌嬰,遊說諸侯任酈生、陸賈、樅公,至於奇機密謀,君臣所不與者,唯留侯、酇侯二人。唐太宗之臣多奇才,而委之深、任之密者,亦不過曰房、杜。夫君子為善之心與小人為惡之心一也,君子有機以成其善,小人有機以成其惡。有機也,雖惡亦或濟,無機也,雖善亦不克,是故腹心之臣不可以一日無也。司馬氏,魏之賊也,有賈充之徒為之腹心之臣以濟,陳勝、吳廣,秦民之湯、武也,無腹心之臣以不克。何則?無腹心之臣,無機也,有機而洩也。夫無機與有機而洩者,譬如虎豹食人而不知設陷阱,設陷阱而不知以物覆其上者也。





譯文:

《遠慮篇》說:

作為一個聖人,他應該懂得經略之策,精通權術之道,深悟心機之要。擁有黎民,擁有群臣並擁有腹心之臣。經略之策,可讓天下黎民人人知曉,權術之道,不可讓黎民知道但可讓群臣知道,而對於心中之機要,則只能讓個別心腹之臣知道。如果聖人不懂運用權力,就不可能辦好國家的事務;如果聖人沒有心機,就不可能成就萬世之功業。這些道理都是不便讓天下之民知道的。心機既然不可外洩於群臣,那麼皇帝與誰商議定奪呢?顯然是心腹之臣,所以說,心腹之臣對於皇帝來說不可一日沒有。後世認為夏、商、週三代以仁義奪取天下,以禮樂守護天下,不免盲目得出“聖人無機”的結論,但是我仍然認為,聖人如果無心機,是不能奪天下與守天下的,只不過三代聖人之心機不如後世聖人心機之詭詐,所以後世之人往往不易輕易發覺。

有心機,必須要有心腹之臣,禹有益,湯有伊尹,武王有太公望,這三個心腹之臣都能聞天下之所不聞,知群臣之所不知。所以說,禹、湯、武王之心機與三個心腹之臣相應和才成就了萬世之功業。三代以下的齊桓公、晉文公分別有管仲和狐偃為之謀劃;此外,吳王闔閭擁有伍子胥,越王勾踐擁有范蠡、文種。劉邦在奪天下與守天下的過程中,先後任用過韓信、黥布、彭越、曹參、樊噲、滕公、灌嬰、酈生、陸賈、樅公等,然而只讓心腹之臣留侯與贊阝侯二人蔘與奇機密謀。唐太宗的臣子多奇才,然而委之深、任之重者也不過是房玄齡和杜建德二人。君子為善之心與小人為惡之心都是一種必然的存在。君子有心機可以成就善業,小人有心機可以造就惡業。如果有心機,即使是惡業也可達成;如果無心機,雖然是善業恐怕也難以完成。所以說心腹之臣不可一日沒有。司馬氏可以說是魏之叛臣賊子,然而他有賈充之徒作為自己的心腹之臣,竟也達成惡業。反觀陳勝、吳廣,他們可稱得上是秦時的英雄,但最終為什麼沒有成就大業呢?這就是因為他們沒有心腹之臣沒有心機,即使有心機也外洩了。無心機與有心機而外洩,就好比虎豹想吃人而不知道設陷阱,或者是設了陷阱而不知道做好偽裝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