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地壇作文

我有個習慣,讀一本新書前,常喜歡細細觀察它的封皮,逐級逐句地、連一個名字都不放過的讀,就像是認識一位新朋友之前,總要觀察這人的穿衣風格、行為舉止,然後再互相做個自我介紹。

我與地壇作文

同樣地,當我第一次捧起《我與地壇》這本書時,也細細摩挲著它的封面,我指腹輕撫過它凸起的書名,摩擦著粗糙而不平的那四個字,眼神卻始終聚集在角落的幾行字。

“我已不在地壇,地壇在我。”

什麼意思?我好奇地翻開目錄。卻發現與地壇相關的不過兩篇。兩篇文章,幾頁字,當真能解答我的疑惑?

抱著這樣的想法我翻開了書,初讀只覺乏味而無趣。我看慣了小說,譬如餘華的《活著》,我是極喜歡的。我瞧慣了小說情節的跌宕起伏,總愛把“人生如戲”當做平常。我也讀慣那些由華麗詞藻堆砌出的藝術品,如金珠如璧玉,我只能用富麗堂皇來描述。可史鐵生並不如此,他枯燥,寫出的文字那麼紀實甚至如日記一般平淡,像是常年處於荊江,破濤洶湧浪水襲來時似萬馬奔騰,卻突然見了“清風襲來,水波不興”如此的景象,自然覺得乏味。都是一潭水罷了,澎湃的當然比平靜的更有趣。

實則不然。後來我才明白,這其實是“潮平兩岸闊”的恢巨集雄大。我的嘴硬很快被史鐵生文字裡蘊含的力量所折服。

那是一種怎樣的神力?即使我身處喧囂,心中紛擾,當我細細品讀史鐵生與地壇的故事,也神奇地進入了地壇。

地壇,多麼美妙的地方。我似乎看見了它被腐蝕了的門壁,坍塌了的高牆和散落了的玉砌雕欄;我看見了祭壇四周蒼幽的老柏樹和茂盛自在的荒草野藤,我也看見了紅日之下沉寂的史鐵生。我走過去,站在一旁,見他握筆在紙上寫些什麼,寫字的沙沙聲和那些文字一同流入我心底。

我沉醉了。那時起我便在日記寫下第一篇與此書有關的文字。我訴出我對地壇的追求,我也渴望一處荒蕪卻不衰敗的園子,我也渴望一處沉默卻不死寂的靜地,我也渴望在這鋼筋城市裡的原生態。於是我將巴掌大的房間作為自己“地壇。”

“地壇的確是真實存在的,可同時,它不過是一個虛無緲縹的意象。”我在日記裡隨手寫下,那時的我何以知道,我窺見了“地壇”的真相。

可那篇日記逐漸被我遺忘,地壇也漸漸消失在我腦海裡。我開始在史鐵生的引導下不斷探尋命運、心魄、人生、死亡與新生、放下與執著、自由與約束,在他的思緒遨遊在廣闊世界時,我也隨著他窺視著生命的真諦。

我有時隨他遊走在他喜樂並存的童年,有時認識著他遇見的形形色色的人,有時感受著他內心的痛苦與煎熬卻又仰視著他迸發出的樂觀與激情。

這些都令我如痴如醉、興奮不已。

如他所言,“凡興趣所至仍神魂聚注若顛若狂。”我痴迷於每晚夜深人靜時翻開這本書,細細讀上半個小時,然後在日記本里寫下我或許有些矯情的感受。每晚如此,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

“時間之動平穩的讓你覺察不到,歷史的喧囂司空見慣地在你耳邊震響,命運於中穿越。”在我一呼一吸間,時間隨生命一同流逝時,我與這本書的旅程驀然結束。

薄薄一本書,很快被我讀完。而此時我不得不感嘆,這書排版實在巧妙。《我與地壇》是第一篇,《想念地壇》作為最後一篇。在我痴迷於這多彩的旅途之時突然把我拉回最初,拉回我的“原生態”。在《想念地壇》中,史鐵生寫到地壇和寫作,寫到羅蘭·巴特的《寫作的零度》——他藉以寫作為我展示生命的起點、靈魂最初的眺望,告訴我隨他而行的一路上駐足的奇觀美景太多,而容易忘記原本是要去哪兒。於是我又被帶回地壇。

我又想起那句話,“我已不在地壇,地壇在我。”地壇,讀此書時除了兩篇文章外我再未見它,可我卻又時時刻刻處於其中從未離開。從始至終,我隨史鐵生去過他童年時北京的衚衕,到過斯德哥爾摩皇后街的一家咖啡店,可我卻從未離開地壇。

當然,也有人真真正正的、物理意義上的處於地壇之中。因看了那篇《我與地壇》,便到那處尋安靜,我不齒這樣的行為。可坦白來說,我也曾對地壇有過短暫的幻想。只是我思緒太跳躍,很快便隨史鐵生思想的轉變跳到九層雲霄外去了。但有一點可以肯定,真正因此去過地壇的人,一定沒有讀過《想念地壇》。其並非是因為它打破了人對地壇的幻想,反之,實際上它更為地壇增添了一種別樣的魅力——回望,使人想要回望的魅力。哪怕你從未到過地壇,你也想要從記憶中把它翻出來回望它。

回望地壇,回望它的沉靜,現在我已不需要特別找一處靜謐之地再煞有介事的說“這是我的地壇,只有在這其中我才能思考”了。每當我想起那個遼遠如曠野又幽深如森林的地壇,便覺一陣沉靜和安寧。霎時間,理解了封面上那兩行小字。

“我已不在地壇,地壇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