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裡來了客人作文

開啟木櫥櫃,端詳著那個巧奪天工的藝術品:經緯分明的葦扇,周邊鑲著一圈銀邊,金黃色的光澤好似葦杆,新鮮得還散發著清香。然而,也許誰都不會想到,沒有經過她的手,這只是一件破舊不堪的草扇。

家裡來了客人作文

那是一個下午,外婆在樓上翻了好久,找出一箱新鮮的車釐子,說這是送給馬上來客人的,外婆開心得像個孩子,打掃著客廳,笑盈盈地叮囑我,“待會兒啊,你就乖乖地在旁邊看著。這次來的是外婆的朋友,是個了不起的人呢!”

“大人物?”我好奇地問。外婆從櫃子裡拿出一把破舊的葦扇,上面落滿了灰,邊邊角角像是被老鼠啃掉了般,狼狽不堪。她小心翼翼地把扇子放在桌上,這才解釋道:“她是葦編手藝人,這次回鄉,我特地邀請她來補一下家裡的這扇葦扇。本來家裡是有幾把葦扇的,還是從我奶奶那輩傳過來的,可惜現在能做這門手藝的人越來越少,家裡原有的葦扇都破得不能再用了,或者少掉了。現在就只剩下這一把了,我不敢再用它幹活,現在好不容易有人來修補,葦扇補好了,我好像又撿回了一條命似的。你可不知道,這種東西,現在用錢都買不到了呀!”

託著這把如此破舊的草扇,我仔細端詳著,它彷彿已經“生了鏽”,再也看不到一點金黃色的光澤,櫃子裡潮溼的空氣不僅使它的邊角翹起,而且晦暗的橙黃色也使它失去了原有的精氣神兒!我正疑惑著:這怎麼補?補來補去不還是草扇嗎?

不久,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外婆的客人進來了。她手提一個顯眼的大布袋,穿著乾淨的白襯衫,一頭短髮,年紀與外婆相仿。她朝著外婆笑著打招呼,走進客廳。

我乖乖地站在旁邊,看著客人。她坐了下來,小心地拿起“草扇”,她的臉慢慢貼近扇面,眼神緩緩的由上至下,從左到右像電子掃描器一般,任何一點瑕疵都不可能逃過她的金星火眼!她一手提起扇柄,一手提起對面磨損的邊兒。對於邊緣與柄,她用兩指按壓或者輕折,體會原材的韌性與彈性;對於中間的扇面,她用整隻手劃過,瞭解葦杆之間的間距與大小尺寸。“老鄭啊,這扇子看來得好好補補了!”她說,“是啊,麻煩您呢!”外婆笑著回道。

那客人從布袋裡取出幾根準備好的葦杆,尋找著與扇子匹配的型別,又挑了幾根金黃的葦根。她先用纖纖手指將一列列,一排排垂直的葦杆理順,再翻起兩對杆子,使之互相穿插。捏住剛編好的兩邊,拉緊,再穿梭。穿梭間,葦杆在她的手指下涇渭分明,她用剪刀將殘缺的邊緣修剪掉,把編好的新葦杆的頭兒一條條找到舊葦杆的縫隙插進去,若是有餘下的邊角翹起來,她再用剪子抓住它們一併剪去。這樣的扇面新舊交替。但絲毫不覺得矛盾。相反,從整個佈局來看,顏色鮮明,編得嚴明緊緻。扇子彷彿涅槃重生!熟練的動作使她的手在葦杆間彷彿成了影,叫人看不清,一會兒又忽地成了令人讚不絕口的作品。我看看她,她垂眸,嘴緊閉,她的手指像在葦杆間旋轉舞動著,驚歎下,巧奪天工的藝術品從她指間流出。她彎曲彎杆,用刷子鍍上銀漆,小心地,一點一點地給扇子鑲上。她時而低頭,時而抬頭不動聲色地看著自己的作品,透過她那映著扇子金黃色目光,我看到了那股驕傲、自豪、自信眼神……她編織的好像不是扇子,是她的血肉。

銀邊鑲好,她又修復扇柄,修復完畢後,她把成品端在手上,又放下,眼裡閃著星光,嘴角掛著微微的笑容。我望去,原本的破舊的草扇,在她的手指穿梭間搖身一變:經緯分明,閃爍著金黃色的光芒,小巧而古色古香。外婆也驚住了,連道感謝,客人笑著搖著頭,繼而她深深地嘆了口氣:“現在啊,沒有人傳承葦藝了,年輕人都不幹這活兒。編著扇子我就在想,這可怎麼好哇!”客人的眼裡流露出說不出的傷感。收好包裹,向我道別,離開了。

看著桌上留下的扇子,我仍驚歎不已,再破舊的材料,都能在手藝人的手中變成巧奪天工的藝術品。回想客人的專注神情,我被深深打動,她不求回報,求的是手藝的完美。手藝就是匠人的魂,工藝品就是匠人的命!端詳著桌上的葦扇,嶄新得猶如能發出香氣。我終於明白,工廠的產品再華麗,也沒有工藝品那特有的從指尖散發的溫度。那不僅是指尖的溫度,更是心靈的熾熱,是工匠魂的燃燒。

再次靠近葦扇,想到這樣一句詩:“以木為扉,以葦了為扇。”拉開扇子的那一瞬間,我沉醉在金黃色線條交錯的美感,我知道,來自匠心的溫度永遠不會消散。我端詳著扇子,感受葦的芳香。誰說葦編會隨著時代的發展而消失?誰說沒有人傳承這門技藝?只要手藝人的魂在燃燒,葦扇的溫度就不會散,這麼美的技藝,一定有人欣賞的,一定有人用心感受的,一定有人會用心的火焰再次使它燃燒,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