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園孤窗，桂謝茶涼。
月光下，明明是已近凋零的桂花，卻仍舊桂香繚繞。不知不覺間，桂花上的露珠，打溼了我沉睡已久的記憶……
兒時的每一個下午，奶奶總是牽著我的手，到巷子的末端買我最愛的桂花糕。
巷子里人聲鼎沸，車水馬龍。賣糖畫的，做綠豆沙的，對於一個孩子來說，新奇的聲音不絕於耳。她從不嫌厭煩，耐心地跟著我，任我在巷子裡像蝴蝶兒一樣飛來飛去。在店門頭，在巷子深處，奶奶總是笑眯眯的把我守望。她在等著那個頑皮的孩子耍夠了出來，然後給她一個大大的擁抱。
她總坐在吃桂花糕的我的身旁，眯眯的眼睛，彎彎的嘴角，溫暖的看著我。那眼神裡好像要溢位水來，至今在我腦海裡揮之不去。她時不時給我遞來一塊桂花糕，時不時會揉揉我一頭亂蓬蓬的頭髮，眼睛裡閃爍著如同珍珠一般的溫柔光彩。
站在巷子的盡頭，她守望著我和夥伴漸漸走遠，又漸漸走近。她的眼睛裡始終淌著一圈細細的暖流，讓我不覺時光荏苒，歲月匆匆……
長大了一些，隨父母離開了奶奶。直到幾年後，我再次推開家鄉的那扇沉重的木門，再次看到了那熟悉的守望的眼神。
桂花樹下靜靜地躺著鞭炮的紅屑，窗戶上的窗花紅得鮮豔，隱隱約約的桂香依舊在明朗的晴空下飄蕩。
我狠狠地嗅著花香，那一扇小小的木門隔開了喧囂，也鎖住了時光。
從房裡走出一位老人。花白的頭髮，過時的襯衫，還端著一碗熱氣騰騰香氣四溢的桂花糕。
布鞋在青石板路上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響。我眨了眨眼睛，一切都好像還在昨天。
奶奶原本光潔白淨的面板上爬滿了扎眼的皺紋和斑點。原本清澈明亮的眼睛裡也不復往日的神采。她正在邁著顫巍巍的步子向我走來，寶貝似的捧著一盤什麼東西。眼睛始終注視著我站立的位置。
盤子掉在石桌上，發出咣的一聲響。一院花落……
不知不覺間，我的眼裡有溼潤的潮汐在湧。在路的盡頭，奶奶一直將我們深情守望。不覺時光侵蝕了她的容顏，她卻無怨無悔。
我把頭深深地埋在她的懷裡。我嗅到了童年一樣的桂花芬芳。
其實，奶奶的守望是我記憶中生命最美的姿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