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想來，好久沒回鄉下了。
趁著週末的閒暇，父親駕車攜我回了老家。駛過鄉間的水泥路，車有些顛簸。窗外是遍野的黃。讓我眼前一亮，老遠我就看得出，那是菜花。
開窗，泛著新鮮泥土味兒的空氣便湧了進來。緩緩推開車門，走出去，心情豁然開朗。父親稱工作有點兒急事，我便在鄉間踽踽而行。由於課業的壓力，好久都沒如此放鬆過了，沿著熟悉的路摸索。終於找到了老家的院兒。院子的大門緊鎖著，早已泛上了鏽的暗紅。我透過中間的門隙看看。院中的菜園早已荒草叢生。堂屋的門也似乎沒那麼紅了，滿是灰塵的暗淡。
我用手撫過鐵門，輕輕地，田間隱約傳來蟋蟀的叫聲，清脆悅耳，沒有了入秋時催寒砧似的悽切。那鳴聲逐漸低沉了，變得綿長。這聲音好熟悉。我輕敲鐵門，那門便是振動了，聲音綿長，低沉，像那千年的老鍾在振盪，聲音深邃，響徹山谷……
記憶的齒輪就此迴轉。
小時候，便喜歡同姥姥一同去田裡抓蟋蟀。是夜，月光如瀉，給大地鋪上了一層迷人的紗，寧靜而又安謐，拿著手電筒，興奮地從院中跑出去的，便是我了。像這樣的晚上，姥姥總是要掃院子，我性子急，在門前等久了，便去敲那門，門便發出低沉的聲響，我知道姥姥聽了這聲音，很快就會趕來。那時我與姥姥甚是親密，走在田間的路上，我總要牽著她的大手，那手上爬滿了老繭，甚是粗糙，卻十分溫暖。我笑著對姥姥說，等我長大了，要帶姥姥去住大城市，姥姥笑了，嘴裡不停地說：“好，好。”這樣一晚，有時是不能抓到蟋蟀的，可我卻能一直抓著姥姥的手。
時光流轉，歲月匆匆，姥姥搬進了城裡，卻與我家相隔甚遠，難得見到姥姥，我卻只尷尬的說聲“姥姥好！”便跑到一邊去了。
久了，我逐漸迷惘了，這還是當初的我嗎？自從上了國中，我與親人的關係便愈發疏遠了，這是因為課業的壓力嗎？顯然不是，內心極為彷徨，我不知如何是好。
父親的呼喚聲喚起了我的沉思，我跑過去，輕輕言道：“爸，我想去看望姥姥。”父親疑惑地看著我，笑言：“平日你見到姥姥，也是挺沉默的呀！”說畢，他還是攜我去了。
我沒作聲，只看著窗外的景物，漸行漸遠……
我想，我現在改變許還來得及，這次，我要做回最初的自己。
轉眼已是到了姥姥所住的樓下，我興奮地跑上去，輕敲姥姥的家門，可幾秒後，門還是那般地，我極為沮喪。將頭慢慢轉向樓梯。俶爾，急促的腳步聲出現了，門便是打開了。“姥姥！”姥姥探出頭來，嘴不由地張開了，顯出極為喜悅的樣子，她拉我進門，坐在了沙發上，又去翻找家中的零食。
我主動地跟她交談，她的每一句應答都帶著明顯的喜悅，我握著她的手，粗糙，卻溫暖。
我想，我大抵是這世間最幸福的人。
我向姥姥道了別，她非是要送我下樓，我知道，她腿腳不便，便拉著她走了幾級臺階，就像當初她拉著我一樣。
姥姥好似覺得麻煩了我，便向我道了別。我目送她微帶彎曲的背影蹣跚地走上臺階，略顯吃力的樣子。她緩緩轉過頭來，發現我還在那兒，又悄悄把頭轉了回去。我清楚地看到，姥姥哭了，在我印象之中，姥姥是從未流過淚的。
她的背影消失在了我目光的拐角處。
返程的路上，我望著窗外的景物，漸行漸遠，但我內心無比澄澈，我知道，我終是又做回了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