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父母常年在外打工，是爺爺奶奶一手將我帶大的。爺爺家住在一個交通閉塞的小山村，每年所最盼望的便是秋天成熟的柿子了。
秋末冬初，就到了收穫柿子的季節。這時，爺爺會搭起梯子爬到樹上卸柿子。爺爺總是隻摘高處的，而把那些低處的柿子留在樹上，讓我們這些小孩子們上樹去摘來吃。他說：“農村的娃娃怎麼能不會爬樹？我和你們這群小鬼一樣大的時候，就跟孫悟空轉世似的，村裡的樹上現在都能找到我的腳印子。”聽到這裡，我們便鬨笑著向柿子樹跑去，惟恐去晚了便沒有了自己的那一份。
爺爺總說，柿子樹在他年輕的時候可金貴著哩，誰家要有棵柿子樹，準會成為全村的焦點。可是現在，就是扔大馬路上也沒人撿。每每說到這裡，爺爺便嘆一口氣，不再說了。
柿子樹非常高，最低的枝丫也有兩三米的樣子，最高處甚至可以與屋頂齊平，要想上去，須得手腳並用，貼著粗糙的樹皮，一點一點地向上爬。可無論枝丫上站了幾個人，那粗壯的樹幹卻不會有分毫的抖動。直到有一次無意中看到爺爺年輕時的照片，我才發覺年輕的爺爺與柿子樹竟是如此地相似，每張照片中爺爺的腰稈子都挺得筆直。無論是站，是坐，是跑，是跳，那挺立的脊樑都使我聯想到——也只能使我聯想到門前的柿子樹。可是如今，爺爺的背已然駝了，那佝僂的身影讓人怎麼都不能將他與照片上那精神的小夥子聯絡在一起。爺爺，老了。
爺爺年輕時走南闖北，見過不少世面，在村裡也是響噹噹的一號人物，光是我叔叔輩人物的結婚證，他就念了不知多少哩。這似乎也同柿子樹一樣，家門前的幾棵大樹裡就屬它最高，加上是最先栽種的原因，中間最好的“風水寶地”便被它所佔，遠遠望去，就像是“萬樹之王”呢！
如今，爺爺已去了另一個世界，門前的柿子樹也因妨礙天然氣管道架設而被砍伐了。
爺爺走了，似乎什麼都沒有留下，又似乎留下了很多，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