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碎掉的聲音，穿破幾個街巷都能聽到的大叔的喊叫聲。奔跑的人迎着風可以感受到旁人的驚訝，還有被追趕的本身所帶來的刺激。那種無以言表的快感在一瞬間破萬點。翻越護欄，來往的車輛滴滴滴的狂按喇叭，下一秒彷彿就可以把車子按碎。
温斯璇躋身從幾輛車子間跳過，靈活的竄到了街對面。
“從今以後你都別回來了！”
看着光頭大叔光着膀子就穿了件圍裙，説來也搞笑，温斯璇笑着，像只兔子。只可惜，這隻兔子是暴力兔。簡單的黑白相間的字母襯衫，亂糟糟的黑色長髮也好長時間沒搭理，温斯璇站在商店櫥窗外對着反光玻璃用手把頭髮整了整，好像缺了點發膠，要不然頭髮總被風吹得亂糟糟的。手機在口袋裏響了温斯璇也只是單手胡亂的翻遍口袋才接了電話。
“喂——”
“在哪裏。”
“嗯……十字街的，婚紗店門口。”温斯璇看着婚紗店裏的男士西服，還真是上檔次，袖口上有狼頭一樣的袖釦，真野性。不過，真的很好看，要是穿在他的身上的話。
“我過來接你。”
温斯璇聽到對方掛掉電話，只是對着櫥窗裏面的衣服發呆，怔怔的看着自己一身邋里邋遢的樣子，這可真不像温斯璇會做出來的事情。而他卻可以活的永遠光鮮豔麗。真是一句嘲諷。温斯璇蹲在商店外面翻遍了全身也沒找到一根可以抽的煙，光有打火機也無濟於事。不知道是不是臉皮厚到一個境界温斯璇才會在自己沒找到一分錢之後向路人討起了煙。
就算沒有面子，受人嘲諷，我也只不過吞在肚子裏，以為會有什麼轉機發生在自己身上，又或者哪天上帝又開眼了，知道我温斯璇其實人還不錯值得投資一比，我又可以變回原來的生活。
但是隻要有那個人存在，我温斯璇就是縱然犯賤到這種地步也覺得他就是上帝。
點起火苗的時候就應該知道他會燃滅。温斯璇慶幸自己還不是火柴。火柴和香煙真是一場虐戀。看着來來往往的行人，温斯璇深深吸了口煙，把頭埋進了臂彎裏，煙在風裏自己慢慢的燃盡。只是深深吸了一口而已，要不然他會説我的。
想着自己慢慢變大的年歲，温斯璇有點擔心自己的魚尾紋是不是出來了，是不是他都不喜歡了。像青春一樣，一飄即散。
上學那會誰追的誰温斯璇忘了。反正沒人知道他們兩個的事也只有他們自己知道。畢了業温斯璇還覺得這樣的感情不會長久，但他就是那麼奇特，可以把你圍得團團轉。
“你又抽煙了。”頭頂落下的聲音讓温斯璇不自覺地把煙扔在地上，撐着有點發痛的腰站起來用帆布鞋碾滅了煙頭。抬頭看着眼前的人穿的西裝筆挺，黑色的頭髮顯得很有精神，只是表情太僵了，像下一秒就會罵人。温斯璇手插在口袋裏搖了搖頭。
“沒抽，只是點着聞聞味道。”温斯璇扯嘴笑笑，“你，不上班？”
“下班了。”
“哦。”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對話變得這麼精簡，精簡的讓温斯璇有點難捱。日子長了就開始倦了。
走的時候他也沒抓着温斯璇的手，只是温斯璇一腳一腳的跟在他身後。看着他筆挺的身形，温斯璇知道他開始往事業上面奔，感情的事情不是自己可以一個人包辦的。縱然他什麼都不説。
“顧空城。”温斯璇喊住了前面的人，“我無家可歸了。”
“我的家就是你的家。”顧空城也沒轉身，温斯璇想再發泄一些心理的難受。光頭大叔剛剛在店裏舉着菜刀差點沒把自己殺了，幸虧自己跑得快。
“顧空城。”
“上車。”温斯璇看着顧空城面無表情的打開車門，兩隻手垂在襯衫兩邊不知道該怎麼辦。要換做前幾年，温斯璇可能反手就給顧空城一巴掌了，又或者和他鬧脾氣鬧上一個星期，最後他來給自己道歉哄自己。但温斯璇知道，現在還耍這種把戲，他會毫不猶豫的甩上車門自己離開。人都是善變的。
温斯璇還能聽到那家婚紗店裏傳來的禮堂歌聲，噔噔噔噔……
顧空城不説一句話，温斯璇也不會開口再説第二句。靠在車窗上看着已經習慣了兩年的景色，温斯璇忽然覺得很想哭。可為什麼到現在她還不離開顧空城，只是因為顧空城偶爾還會讓温斯璇覺得那是以前的温存。温斯璇真的無家可歸了，既然做好了和顧空城在一起的準備，温斯璇也做好了被趕出去的準備。
愛情就是一時荒唐的錯覺。
“我明天不上班，想去哪裏放鬆一下？”顧空城在快到公寓的時候問了一句。温斯璇猛的撞在了車窗上，齜牙咧嘴的捂着額頭，又有點驚訝的看着顧空城。
“海邊？高級餐廳？”顧空城還在説着温斯璇從沒想過的語句。
看着公寓樓越來越近，一家家的燈火亮的透人心。温斯璇捏着自己的手指，指甲有點長了，小月牙也少了幾個。
“想呆在家裏。和你一起。”
剛搬進公寓的時候，温斯璇信誓旦旦的説可以幫家裏打掃的乾乾淨淨，顧空城就抱着手臂笑着。温斯璇看着顧空城一臉不相信的樣子，轉身拿了抹布就開始打掃，像模像樣的從廚房到客廳到卧室。顧空城簽收着傢俱，把小物件一個個搬進屋。才半個小時就把屋子堆得滿滿當當。温斯璇掛在顧空城身上開始抱怨為什麼有那麼的多東西，灰塵擦了又來擦了又來。
顧空城戳了戳温斯璇的臉，“那愛情不也是你推了又來推了又來。”
“那是你陰魂不散好吧。”温斯璇拍開顧空城的手，“哎呀，腰疼。”故意看了眼顧空城，顧空城果然緊張的過來幫着捏捏腰。温斯璇就笑的歡樂，趴在顧空城大腿上讓顧空城好好的按摩按摩。
“還痛嗎？”顧空城看着温斯璇亂糟糟的頭髮，“你是不是該剪剪頭髮了，劉海都快遮到眼睛了。”顧空城伸手撩了撩温斯璇的劉海。
“還好啊，至少我還能看的見。誒顧空城，你也換個髮型吧，要MAN一點。”温斯璇拍了拍顧空城的大腿，翻了個身躺在顧空城的大腿上，“你這樣太斯文了，要出去得吸引多少妹子啊，然後妹子都眼冒紅心看到花美男呢。”温斯璇説完就那種一本正經的發愣，過好久才自己呆愣愣的傻笑。
顧空城被她弄得有點無厘頭，扯着温斯璇的臉，“我要是變MAN了請你温斯璇把握緊一點，別被人搶走了。”
“不打緊。反正你還會回來的。”
温斯璇良久沒回過神，盯着外面閃爍的燈光眼眶裏蒙上了一層水霧也給自己深深的逼了回去。流眼淚不是自己的個性。話説回來，即使流出來了他也只會遞張紙巾給自己。
“隨便你。”顧空城把車子停進了車庫。温斯璇下了車埋着頭先上了樓。拿着鑰匙心不在焉的戳着鑰匙孔，幾次都差點把鑰匙弄掉了。顧空城從後面抓住温斯璇的手把她拉到了身後，門開了。
“我先休息了。”温斯璇抓抓自己的頭髮吸了口氣往自己卧室走。顧空城坐在沙發上扯扯自己的領帶。
“記得洗澡。”
“哦。”温斯璇關上房門。
顧空城盯着房門看了很久，煩躁的把領帶扔在了地上。公文包裏塞滿了一天的報表，忙裏忙外顧空城也覺得自己快步入更年期了。發酸的手腕是因為今天寫了太多東西。開了電視也不知道該看什麼，胡亂的調着各種台，除了肥皂劇就是無聊的搞笑綜藝。
顧空城不知道為什麼温斯璇喜歡看這些綜藝，總是一個人窩在沙發上看着，時不時的爆發出一陣笑聲，把自己笑倒在沙發上，還要硬拉着顧空城一起看。但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這個沙發上卻只有一個人坐的温度了。顧空城知道自己回家的次數一次比一次晚又或者不回來了。愛情的保質期就跟玫瑰花一般，花期到了就謝了，可玫瑰花還有刺。
“顧空城你看啊哈哈哈，你看那個人像不像派大星那塊頭，又壯又遲鈍！”温斯璇還跟着電視裏的人鼓起嘴學着做，“其實我比他更像吧。”温斯璇眯眼一笑就會好看。顧空城總是會把她圈在懷裏跟着她看無聊的綜藝，她笑顧空城就笑。生活就指着這些温存一點點的熬着，最後熬成一股濃湯，自己喝完了才覺得熬得少了點。
顧空城又看了眼温斯璇緊閉的房門，他知道自己對她差了點，實在是比不上她對自己的好。
磨平悸動的是時間。時間走動的越慢，人越覺得不安。享受悸動的是心臟。即使回憶不夠，但一個就夠悸動好久。
温斯璇趴在牀上動也不動，聞着帶着顧空城味道的牀單把自己深深的埋進被子裏。明天他不上班，那就是可以看他一整天，自己不用無聊到出去，不用無聊到一個人對着天空發呆，又或者兩個人可以變成像以前一樣膩人。温斯璇拍了拍自己的臉，以前一樣的膩人不可能了，畢竟我們在一起快3年了。
温斯璇還能清楚的記得自己是怎麼被家裏打得渾身是傷的蹲在顧空城家門口等他回來。細數着地上爬過多少隻螞蟻，温斯璇覺得自己背上的揮的幾下又開始疼。被打的時候還護着臉説別打臉，温斯璇真覺得自己是不害臊的。那女人下手一點也不手軟，在自己説了絕對不回家之後，抽着掃把柄就往温斯璇身上揮。温斯璇承認那個女人是有點暴力，但總歸是個常人聽到自己不回家的理由都會做出這樣的反應。
都是顧空城的錯。可是温斯璇沒辦法怪他，因為相反自己也是他的罪魁禍首。
“你怎麼在這裏？”顧空城會來的時候還驚訝温斯璇怎麼蹲在這裏。温斯璇扶着腰站起來説自己無家可歸了，顧空城就抱着她揉着她的腦袋。聞着他身上的味道會覺得舒心這就是給温斯璇一個可以留下來的念頭。
“我還在這裏啊。”顧空城低沉的聲音總能給温斯璇最完美的治癒。但怕只怕只是自己的安慰。
温斯璇聽到外面的敲門聲，從回憶裏抽起身，房間裏沒開燈，顧空城的聲音落入耳朵裏。
“斯璇，出來吃夜宵。”顧空城叫了外賣。又怕温斯璇餓多叫了好多。
温斯璇開了門，顧空城竟然站在外面好久都沒離開。温斯璇看着顧空城，顧空城看着温斯璇。直到顧空城抱住了温斯璇。温斯璇不知道是不是太享受這一刻的擁抱，眼眶裏本來被自己逼回去的淚又開始騷動。
“對不起。我應該多陪陪你的。”
顧空城的低音一擊一擊的砸的温斯璇心臟疼。
“我真的無家可歸了。顧空城。”
“我知道。”
顧空城抱的更緊了。
三年來即使感情從一點點的曖昧到一點點的消散，顧空城都知道温斯璇的存在已經是消散不掉的。
即使每天工作遇到各種各樣的女人又或者男人，顧空城找不到悸動感。
心臟所擁有的悸動感留給了以前的記憶，留給了温斯璇一個人。
上學的時候温斯璇是個乖巧的孩子，除了偶爾傲嬌起來讓顧空城無所適從。
可自從温斯璇和自己在一起了，温斯璇的生活規律變得混亂。
她不告訴自己捱揍了，即使身上被打得到處都是淤青，只有臉上掛着笑天天往自己懷裏縮着。顧空城有時候覺得温斯璇太粘人，但卻深切的忽略了她粘人的理由。
在一起的第一年，顧空城和温斯璇享受了一整年的愛情。但當顧空城升上了總經理的職位，應酬開始多了，交際開始氾濫了，顧空城到開始忘了一些原本該留下來的東西。只是放任它一天天的消損生鏽，直到圈子再也轉不起來。
四年之痛還沒到，才三年而已。
温斯璇很久沒哭了，顧空城抱着温斯璇聽到他抽泣的聲音，一下一下的拍着温斯璇的背。
坐在餐桌對面，温斯璇的眼睛是腫的。顧空城倒了杯水給温斯璇，温斯璇一口灌了下去。顧空城看着他着急的樣子寵溺的笑了笑。温斯璇卻愣住了。
“你很久，沒這麼笑了。”低頭吃着樓下小吃街的炒年糕，温斯璇沒抬頭。
“你也很久，沒對我撒嬌了。”顧空城用叉子叉了塊炒年糕放在温斯璇面前。温斯璇先是一愣，吞下嘴裏的，張開嘴咬下了顧空城遞來的。
“因為你都不在家。”温斯璇戳着盤子裏的炒年糕，一下一下的，抬頭看着顧空城有點抱歉的眼神，“我一般不撒嬌的。”温斯璇始終覺得要給顧空城台階下，要不然是自己的不對了。
“温斯璇，有時候你可不可以對我狠一點。”顧空城抓着温斯璇的手，“離家出走幾天讓我擔心一下，或者找個比我更好的男人讓我嫉妒——”
“換做以前我會這麼做。但是顧空城，我跟你在一起六年了，沒必要了。我知道你的性格你也懂我的性格。”温斯璇盯着顧空城，“你還會回來我身邊的。即使感情淡了。”
温斯璇説的太認真，導致顧空城已經分不清是記憶還是現實。
他總是這樣，不爭不搶，偶爾發發脾氣但自己卻真實的瞭解他的一切。温斯璇就是這麼安安穩穩的掩蓋自己的心情，在自己面前表現的像孩子一樣，卻永遠不讓自己知道關上門之後的痛苦。有時候顧空城想一巴掌拍醒温斯璇，讓他不要在這麼事事為別人想。但顧空城更知道這一巴掌應該揮在自己臉上。
他該珍惜温斯璇才對。
就像温斯璇珍惜顧空城一樣。
“我們去領證好不好。”顧空城看着温斯璇吃的安靜，緊緊地抓着温斯璇的手。温斯璇吃驚的抬起頭。六年從沒有想過有一天顧空城會對自己説出領證這兩個字。即使是自己幾天蹲在那家店門口看着那件禮服，温斯璇也只覺得顧空城穿着會很帥。真的會很帥。
“為，為什麼——”温斯璇手有些顫抖。
“六年已經很久了。温斯璇我們已經磨合夠了。”
“我以為你厭倦了。”
“從沒。即使我知道感情沒有最初的那樣，但我希望可以安安穩穩的走完剩下的。我就是你的家。”
温斯璇埋着頭，以以為紅腫的眼睛再也擠不出淚了，卻還是一滴一滴的滴在桌上。温斯璇吸了吸鼻子，掙開顧空城的手，把剩下的炒年糕全都塞進了嘴裏，鼓着嘴巴一點一點的盯着顧空城的手嚼着。
“藝興？”顧空城不知道温斯璇到底要怎麼回答，但舉動是真的奇怪了點。
顧空城捧着温斯璇的臉看了好久，温斯璇嚼完嘴裏的炒年糕。
“我減肥你還買那麼多過來！”
看着温斯璇吃完炒年糕又開始傲嬌的樣子，顧空城笑的眼睛都快沒了，抱着温斯璇晃了又晃。
電視裏的綜藝節目也放完了，結尾曲歡快又明亮。温斯璇撇着那張沙發，把頭埋進了顧空城的懷裏，深深吸了一口，是顧空城的味道，最熟悉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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