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的天空，零星漂浮著幾片雲朵，泛著微紅，猶如孩子羞澀時的臉頰。
我揹著書包，拐進一條小巷。老遠便聽聞一陣爽朗的笑聲，隨之而來的，是陣陣濃郁的糯米香味。“老字號粥鋪”的木頭招牌已有些老舊，邊緣破損處生了些青苔，綠意已蔓延到凸起的字樣上。
“老闆，老樣子來一份。”我熟練地將幾個硬幣擲出，在空中劃出一條漂亮的拋物線後，“咣噹”兩聲，硬幣穩當地掉落在收錢的盒子裡。“好嘞，小姑娘稍等啊！”粥鋪老闆是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子，他衝我笑笑，手裡仍不停忙活著。
很快，一碗熱騰騰的粥便端到了我面前。這時，一個小男孩走了進來，亂蓬蓬的頭髮隨意搭在耳邊，垂放在身側的手臂瘦骨嶙峋，指甲殼裡藏著汙垢，衣服的領口甚至隱約還有一處補丁。他有些侷促地站在櫃檯前，抬手將緊攥著的硬幣放入盒中，用幾乎不可聞的聲音說：“老闆，一個包子，謝謝。”我猛然發現他丟入盒中的是兩個一角的硬幣——一角的硬幣投入盒中的聲音會低沉許多。見老闆仍忙碌著，似乎沒有發覺。我慌忙站起，指著男孩大聲提醒老闆：“老闆，他付的是兩角錢！”頓時，店裡的客人都停下碗筷看了過來，打量著這個衣衫襤褸的男孩。“我，我沒有……”男孩尷尬地站在櫃檯前，紅著臉，乞求地望向老闆。我向硬幣盒走去，男孩的眼神頓時有些慌張，但老闆先我一步拿起了硬幣盒，從裡頭拿出兩個硬幣，遞給我一個，又將另一個向大家展示，然後笑著說：“小姑娘，你看錯咯，他付的一分兒也沒少。”
眾人看著我，有的輕笑一聲，有的搖頭議論著：“這小姑娘怎麼這麼瞧不起人！”我頓時被突如其來的尷尬淹沒了，手禁不住地顫抖，臉上燒得生疼。面對眾人鄙夷的目光，我不敢抬頭，周圍的一切似乎都在流動，變得模糊不清，只有手中鎳制的“1元”硬幣還歷歷在目。
我將硬幣放回盒中，低著頭飛奔出店。突然，身後一個聲音叫停了我，我轉身，是粥鋪老闆。他將一盒打包好的粥遞了過來，雙手在腰間繫著的圍裙上抹了抹，說：“小姑娘，真對不起你啊！讓你受委屈了，剛才那孩子是我們這片兒的貧困戶，母親一個人帶著他，最近又生病了，家裡沒錢。他來我這裡買包子都只收兩角錢，這孩子每次都只買一個，回家和他媽媽分著吃。剛才的粥你還沒吃，我特意給你再打包了一份，也算給你賠個禮啊！”說完，他撓了撓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向老闆道了謝，接受了這份粥。
等到男孩出來，我將粥遞給他，微微欠身，向他致歉。男孩緊張地看著我，然後小心地接過我的粥，突然向我深深地鞠了一躬，紅著臉跑了。
我看著男孩跑出巷口，身影在粉紅的天空下顯得格外瘦小，他的身影越來越小，直至縮成一點，那一抹紅色也隨之淡去，留下的，僅剩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