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睡夢中緩緩睜開眼睛，腦海中還存在著方才夢中的一片細碎的光影，耳畔彷彿聽到了久遠的歡聲笑語。外面的天黑漆漆的，不知是凌晨幾點鐘。隨著一聲咔嚓聲，客廳的燈亮了。
是他回來了吧。又趕著凌晨的飛機回來。反正今天早晨也肯定見不著他。不知又和哪個客戶去應酬了。
我迷迷糊糊地又睡下了。在夢中，我又和他回到了那個葡萄園，他將我背起來去摘高處的葡萄，我一邊吮吸著甘甜的葡萄汁，一邊在他的肩頭飛翔。細碎的光斑落在他仍年輕的臉上，那似乎一直斑駁著我的童年。那是我才不到十歲，那時他帶著我去新疆的葡萄園玩耍，那時，他還是一個“稱職”的爸爸。
不知什麼時候起，他生活的重心從我轉移到工作上。出差是家常便飯，一年到頭在家呆不了幾天，還總是喜歡帶一些幼稚又可笑的玩偶給我。我早就不喜歡這些了。我在心裡默默地埋怨他，也總是不給他好臉色看，甚至有一次，我當著他的面將禮物丟在一邊，他看起來很傷心，我卻不以為然，反正他也不在乎我。後來我才知道，我那些行為，只是一個缺乏愛的孩子對於愛的爭奪和乞求。
我醒了，眼角有些溼潤，這下再也睡不著了。我輕輕地起身，坐到書桌邊，上面擺著一張照片，照片裡爸爸揹著我，背後是潔白無瑕的雪山。我想起來了，那是兩年前的暑假，爸爸提議一家人去新疆滑雪，這對於從來沒有見過雪的我，簡直是一個天大的誘惑。一直非常憧憬雪的我，在滑雪道上肆意滑動，卻不料滑雪鞋大了一碼，我的腳在幾次劇烈的轉彎後扭傷了。我痛得走不動路，爸爸堅持要揹我，我也不好再拒絕。我趴在他背上，看著那灰白的髮絲被身旁濺起的飛雪染白，卻沒有一絲突兀之意。他的背稍稍彎著，雖然他承受我現在的重量太過勉強。可他一句怨言也沒有。
想到這裡，我的眼睛不知不覺地模糊了，一霎時，我好像又回到了幾年前的那個夏天。看著照片上爸爸有些滄桑的臉，我突然醒悟：爸爸這麼忙，還不是為了這個家，還不是為了我和媽媽！爸爸對我的愛從未改變過，真的變了的，應該是我。
一個晚上連做了兩個夢，我的精神卻格外好。走出門去，很意外地看到他在擺餐盤。他說老闆給他放了個假，他特地回來看我。我輕輕地笑了，走過去，對著有點手忙腳亂的他說了一聲：“爸爸，早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