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如果我沒有躲避他，他就不會抱著遺憾離去……
我從小便很怕姑爺爺。
小時候的我是在農村長大的，閒暇之時，外婆總會把我領到姑爺爺家。姑爺爺有兩個女兒，但都在城裡工作，很少回家陪老人，而他的老伴也早早地去世了，姑爺爺一直很孤單。外婆把我領到姑爺爺家，就是想讓我給姑爺爺解解悶。
可我一直很怕姑爺爺，首先便是因為他的長相——一張方方的，長長的臉，小小的眼睛並不有神，矮矮的個子，右腳還有點跛。姑爺爺的聲音也不好聽，沙啞的，讓人聽起來難受極了。可每次看到我來，他都會用這種難聽的聲音對我說：“乖孩子，過來讓姑爺爺抱抱。”說著便有一點吃力地把我抱起來，有時候還會踉蹌一下，我總是掙扎著要下來，姑爺爺怕我摔著，也總是急忙把我放下來。我便像躲避瘟神一樣，趕緊跑到外婆身後，抓住她的衣角。姑爺爺的眼神漸漸地黯淡了下來，笑容也好似僵在了臉上。
那天，如果我沒有躲避他，他就不會抱著遺憾離去……
上了國小，每週末才回一次外婆家，有時候還因種種事情回來不了，遇見姑爺爺的次數也更少了。一次週末，我正好在外婆家，正和表弟玩鬧著，突然聽到一個沙啞的聲音：“才年（我的外婆），在家麼？”外婆急忙應了一聲。我看見他用著不靈便的腳向家裡緩緩走來，手裡還拎著一袋柿子。此時的我較小時已懂事些，但還是有點怕姑爺爺的，只是匆匆地說了聲：“姑爺爺好”，就領著表弟躲到了屋裡。我沒有看到姑爺爺當時的神情，想必他是失望的吧。
那天，如果我沒有躲避他，他就不會抱著遺憾離去……
五年級時，一次偶然聽到外婆在給媽媽打電話：“你姑父中午走了，晚上回來看看吧。”媽媽的姑父不正是我的姑爺爺嗎？我心中大驚，怎麼會走得如此突然……
那天晚上，姑爺爺的客廳裡擠滿了人，有的沉默著，有的痛哭著，我看到他安詳的面孔，淚無聲地落了下來。我多想讓他再抱一下我，多想讓他再用沙啞地聲音喊我的名字，可這一切，都不再可能發生……想必姑爺爺也是抱著遺憾走的吧。
那天，如果我沒有躲避他，他就不會抱著遺憾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