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惡補了奇葩說。
真的對那些大咖佩服得五體投地，然後做一波硬廣，趕緊重新給身邊的好友推一波，甚至拉老媽過來一起看。
看著看著覺得不太對勁，我“眼神輕浮”地看著陳銘熊浩學富五車，上知天文下通地理。我媽除了看首爾站出來說話時眼裡帶點光，看其他的看她雙眼迷離馬上快睡過去。
在想只是代溝嗎，還是當時看的辯題的問題？辯題大意是是否要向大腦植入知識晶片。
我看青雲和陳銘快節奏地掰動那槓緊張得急跺腳，臉一個勁往那個迷人的男人身上貼。
這時我媽突然站起來有氣無力像剛睡醒的樣子，說：“我還是去樓上找你阿姨唱歌吧，說什麼晶片看得頭疼。”
媽出來的時候一個踉蹌，我不知道哪來的小火苗，上來就堵上去，balabala說了一大堆，大意是人工智慧資訊化是社會趨勢，人應該適應，我媽這樣純屬硬剛，冥頑不化之類。完美複述教科書，還一本正經地鼓勵我媽多看看書，別一輩子跨不出小城，咄咄逼人問她活在這小小市井不會覺得無趣嗎？五十幾歲還有的是可能，為什麼一定拘於這種小委屈的現狀，而不勇敢一點試試點新的東西呢？
我越說越帶勁，開始瘋狂輸出自己的價值觀，我媽安靜得是個超乖的孩子，偶爾”嗯…啊…唉…”想插幾句，我機關槍法太好沒有漏洞可鑽，洋洋得意，對面的敵人算是完敗了吧。我說到嘴角起白沫，口乾得不行終於停下來。我媽的表情很複雜，像一個捱了打卻找不到招數反擊的孩子，眼角有點溼溼地下垂，又顯得皺紋特別明顯。
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那個眼光，不是欣賞和欣慰，是一種更近似於微微仰視的卑微感。沒讀完國小的我媽，看著眼前這個自己的女兒，學歷早躥得比自己高，看她這樣妙語連珠的樣子不知道該欣慰還是害怕，輕輕吐出幾行字：可是媽老了啊，看什麼都頭疼，身體真的沒辦法了啊，媽拖累你。
我沒浪費這幾年的讀書，子彈供應充足，對著親媽，好像特享受那種凌駕的感覺，繼續把雞湯硬灌：你沒試就說不行，人家八十幾歲的老爺爺組團騎摩托去環遊世界，看楊絳寫書寫到自己站在人生邊上輕輕一躍，誰沒有老的一天，活到老學到老，永遠有夢想，把每天都活得充實，才能實現人之所以為人的價值啊。
此刻我媽沒說什麼，靠著牆慢慢蹲下來，有氣無力說：“你媽的身體你媽知道，大學入學測驗那些天沒告訴你怕影響學習，你媽這副爛身板，就因為多來幾個親戚多洗幾個碗碟，就差點暈死在廚房你知道嗎。住了幾天醫院，沒檢查出什麼大病，就是貧血嚴重全身虛，身上這裡病點那點病點，三天兩頭就要往醫院跑。你爸那幾天廠裡事多，老闆一直壓著他，他還是請了假在醫院陪你媽，媽不是不想折騰，是不敢折騰，一不小心又要拖累你們。我之前覺得沒什麼好怕的，現在就覺得特別怕老。一老了，又怕像你二姨，更年期一到，孩子們都躲著她。”
就一年，高三統一住宿，我離開家。
就一年，眼前這個女人，好像一瞬間就老了。
老了，是一個特別讓人感傷又手足無措的字眼，他就那裡，說不定多早多晚就砸在某個人身上，又偏愛那些一生操勞不停的人。我們還年輕，總覺得就該一腔熱血去拼一次，不屑父母口中的安穩。
但總有種東西叫：心有餘而力不足
《親愛的，熱愛的》有集講小米退役，當那個年輕姣好的面孔說自己老了，幹不過那些小年輕了時，那樣的無力感讓多少人淚目。
那只是個萬千分之一的職業，明天的米邵飛或許又是另一個位置新的頂樑力量。那麼我們的父母呢，他們眼前的所有都在奔騰，自己何嘗沒有年輕過，媽總是反覆和我們講她和爸那次小小的市外旅行。他們的世界裡又何嘗沒有詩和遠方，但為子女熬過一生，回過頭髮動機已經生鏽。
小小一次出門就要克服暈車各種小瑣碎，想著跟團走幾步就沒辦法了，卻剛得要死不信老不想跟老年團。他們心裡也叛逆也不信自己老了，但很多事情就擺在那裡。
那些為你剛熬好的雞湯，確實時正得不行的人生觀。但潑在他們的傷口上，讓他們一遍一遍受無可奈何束手無策折磨，一邊子女還趾高氣揚撕開傷口往裡灌熱湯。你小時討厭她講隔壁家小明學習如何如何好；現在復仇成功，跟他講隔壁村王大叔怎樣怎樣老驥伏櫪志在千里，他們委屈得像當年的你。
我也想啊，但是我不行啊，真的就是不行啊！
吵不過你也打不過你了，也抓不住你了，翅膀硬了使勁撲稜就想往外跑。
余光中有句詩說，父母是線的這頭，你是線的那頭，年輕時恨不得往遠飛。但如果有一天那繩繃不住了，斷了，你還回得去嗎？回不去了。
畢淑敏有篇散文叫《再選你的父母》，我真的一本正經地解開了那大逆不道的“思想疙瘩”，寫下兩個理想型父母在書的旁邊。現在看時都有點刺痛，大概我們骨子裡還是對自己的父母有這樣那樣的不滿意的吧？大概我們骨子裡還在埋怨，如果生在xx家，自己會不會如何不一樣？但這樣“可怕”的想法被我們一再壓制，我們的道德壓在那裡我們不敢正視。
終於有一天他會爆發，堂堂正正帶點學究氣味把槍頭指向你的父母，你的潛臺詞是你們的人生觀淺薄；你們總不能像其他父母一樣在我迷茫困惑時，給我醍醐灌頂的人生警句；你們口裡笨拙的安穩讓我畏畏縮縮不敢向前……
我攥此文的目的，是想在你終於要舉起槍時拉拉你的衣襟，告訴你，求求你不要。
哀哀父母，生我劬勞。出入腹我，此刻卻在你面前悽悽惶惶地卑微著。一槍打出去，發現是一枚炸彈原地爆炸，一屍兩命，千瘡百孔。
作者：嫋嫋
年級：高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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