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選自茅盾青少年文學院海選徵文【國小組】
作者：翟嘉琪
一、夜
我叫南宮洛。
不知從哪天起，我驀的學會了思考。常常在夜深之時坐在宿舍陽臺邊，不做什麼，僅僅是回憶，是思考。思量十五年來在木棉樹下走過的時光。
我很迷茫。
青春的意義在何？
僅這一個問題，就足以困擾我一個學年。要知道，我，南宮洛可是校籃球隊的唯一女成員。被公認為"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無敵籃球投手。思考什麼的對我而言簡直是……災難。
但，就是不知道其因--我陰差陽錯地戀上了思考！
詭異！我擺弄著手中的籃球，喃喃著。
又糾結了一夜關於"青春"的問題，我的大腦徹底報廢了。一直以來，大家對青春的理解似乎都是那些爛大街的排比句，抑或是在武俠小說的浸泡中的"野蠻生長"。但直覺告訴我，這都不是我一直以來苦苦尋覓的"答案"。
所以，我奔波在木棉花蔭下，尋找青春的路上。
夜，比往常深沉了幾許。
凝視著零落的星，我有預感，"答案"近在眼前……
二、星
翌日。
鳥雀啁啾，陽光正好。
我從床上一躍而起，在宿舍與洗漱間來回穿梭，又迅速抱起心愛的籃球，一如離弦之箭直奔"青春答案"所在地--教學樓。
不過，途徑那株木棉樹時，還是略一猶豫，忍不住放慢了腳步。
這株木棉樹，伴了我三年之久。如今，在學習狀態日益緊張的國三環境下，它悄然吐苞，帶來一抹赤朱丹彤。彷彿在告訴人們，陽春三月，不只桃紅柳綠，更有火鳳丹龍。
起初，我與眾人一樣，並不偏愛於這種木棉，甚至對它有些厭惡--厭惡它嬌俗的紅花，厭惡它高不可攀的樹杈，厭惡它英雄名頭的碾壓……可是當我受挫之時，落魄之時，卻總愛竄向這棵無人問津的樹下獨自嗚咽。某天，正是心灰意冷，我突然意識到，它，其實與我相同，在追逐夢想的路上，被人阻撓，被人質疑，被人譏諷……但，我們都沒有放棄，不是嗎？當初的我，想到這兒，不禁破涕為笑，撫摸著木棉樹身，喃喃低語。
--到如今，籃球夢，成了我心靈世界的根基--
這都歸功於這株木棉啊！
無言的木棉，春夏秋冬就站在這裡，見證了我的青春，守候著我的回憶……
今天，你是否能為我解答"青春"的奧祕呢？
風過，花落。一大朵一大朵，鮮紅至極，從樹上完整的跌下來，無聲，卻顯沉重……
"颯颯--"是誰，踏風而來？
三、花
"火鳳盤空，丹龍躍海，紅飛海角天涯--"來人徐徐道。
"你是？"我訝問，只見這墨發碧瞳的女孩，生的面若桃花，一襲素衫，半發齊肩，裹一白綢巾，尾墜鈴蘭，彷彿從詩中走出的奇女子，身畔瀰漫著古韻之氣息，一步一步朝我走近。
她似乎沒聽見我的問話，湊近我的臉，輕輕絮語，"是你啊……"
我一愣，隨即撓撓頭，很不自然的僵著身子問："我…怎麼了嗎？"
她卻抿了抿脣，沒再言語，徑直幽幽而去。
我拍拍雙頰緩過神，才發覺她自始至終都未曾笑過一下，而且…身邊似乎還留有她身上的鈴蘭花芬芳……我吐舌："怪人！"
…………
一片沉寂中，我忽地想起了什麼……
"上！課！遲！到！了！啊--"空曠的校園裡，只留下一位狂奔中的攜球少女的哀嚎……
"報，報告！"我喘著粗氣，膽怯地單手抱球，斜背書包，立在教室門邊，顫顫望向老師--What?！老師身邊赫然站著剛才的"怪人"，見我趕來，瞳仁中閃過一絲驚訝，輕抿嘴脣，又別過頭去。
老師正興致勃勃的介紹著這位"空降'交換生'"，卻突然被我打斷，臉上寫滿了不悅，又礙於新同學正在，不好意思發飆，只怒斥，"回座位！"又滿面春風地讓新同學自己找個位置坐，不過我並不介意這些，因為我發現，新同學正用極其羨慕的眼神注視著面部近乎扭曲的老師，而自己依舊面無表情。好半會兒才抽出神來，徑直向我所處的最後一排走來--我打籃球，個子高，視力也不錯，因此獨得老師的"恩寵"。"私人""訂座"最後一排--見我驚訝到猙獰的臉，他那羨慕的眼神又打到了我的身上。她一怔，很快拉出我身側的椅子，心安理得地佔據了那張常年空缺的書桌。又忽的想起什麼，扭過臉來說："我，蘇零。"緊接著一個抿脣，轉過頭去。
很久以後，我才知道，那招牌性的一抿脣，意味著什麼。
四、夢
"阿洛，阿洛!"嘖，沒完沒了了？！我不耐煩地睜開雙眼。
身側的座位卻空了。
什麼情況？我的腦海一片空白。
青春…是什麼？
啊！那是一個月前，我脫口而出，對蘇零說的第一句話。
大概……是一場任性與拼搏的，轟轟烈烈的，為夢想奮鬥的革命戰爭吧……思索幾天後，蘇零極認真的答覆了我，一連用了好幾個"的"；
面若桃花，心似鈴蘭。我告訴蘇零，除了這句話，世間再無確切而美好的詞句可以形容她了。
蘇零白皙到略顯蒼白的雙頰微微一紅，不是木棉花的殷紅，是拂曉的第一縷朝霞的緋紅，淺淡，深刻，轉瞬即逝。她又一抿脣，輕語："心有猛虎，細嗅木棉。"我燦然一笑，直奔球場；
在球賽中，真的很少遇到蘇零這樣的觀眾。不去狂呼，不去瘋叫，僅僅溫柔地向我傳來鼓勵的目光。也是，現代化的潮流中，能持有"一步一息一鈴蘭"的真性情的女孩，已然太少太少。我們在浮世中跌跌撞撞，被各種世事點灰染塵；而蘇零，卻似將人事紛雜拒之門外，按下人生的靜音鍵，只保留下青春時節間青澀懵懂的小美好。她以最單純的方式向我解讀了最老成的青春。我曾問過她將來的打算，她一抿脣，說，要抓緊唸書，然後當一名出色的時空旅夢人，擁有自己表達情感的方式，以花為杖，以夢為馬，走過森林，走過湖泊，看花中朝鹿，看池底映魚，走過江南四月，走過我的夢。不負青春，不負那些溫柔待她的人……
--可是現在，芳菲四月已至，她卻走了--
她也曾怯怯問我相同的問題，我說，認真學習，刻苦練球，打進國家隊，為國爭光。不枉青春，不枉那些真心對我的人。
聽起來就讓人熱血沸騰呢。她抿脣，道。
蘇零，你給人的第一印象又高冷又神祕耶。幾周前，我抱著籃球，笑侃。
是嗎？可能…是因為我不擅長…嗯…面部表達吧…她有些消沉，如詞中心境，薄霧濃雲愁永晝，瑞腦消金獸。面對這樣的她，我慌了神，不知所措。
她復又揚起臉，努力抿抿脣，低低道："這…這就是我的笑…"
我心知肚明，蘇零有一段悲傷的過往，淺淡時光，歲月留痕，那傷走過一年又一年，結成心上疤。而我，觸及她青蔥年歲的痛處，卻不知如何挽救。
談話不了了之。
青春時光漫長，也短暫。傷痕，卻會在最短的時間內，刻下最深的疤。時空旅夢人呵，青春的夢想飛揚，是可以療傷的。一路的跌跌撞撞，全部依託於志在遠方，因為每個砥礪前行的鴻鵠少年深知，未來，他們將成為國家之脊樑！……
"阿洛！"一天，蘇零突然問我，"如果有那麼一天，你發現我帶著你的青春逃往夢境，你會怎麼做，會…哭嗎？"我一愣，隨即沒心沒肺卻含情脈脈道："會，當然會。我會跑到那株木棉樹旁，哭得酣暢淋漓，把回憶連同籃球一併埋葬，從此今生不碰球，不上場；還要在樹下手植一株鈴蘭，以此祭奠這段青春過往；最後步至天主聖心堂，懺悔這一事無成的青春時光。
唔。她略一沉吟，沒再說什麼。
餘下幾日，她過的小心翼翼，且無比珍惜。
臨行前，蘇零鄭重其事的喚我："洛，南宮洛！"
"嗯？"
"答應我，追逐籃球，永不言棄！"
"啊？"
"快答應！"
"額…哦…好…"
"呼--"她長舒一口氣。
粗枝大葉的我永遠也不會想到，這竟成了離別的卷首語……
如夢似幻。
一個月過去，她已然成為我的生命點滴。
可是……
可是她走了……
四月爛漫。"自在飛花輕似夢，無邊絲雨細如愁，寶簾閒掛小銀鉤"，她，抵達江南橋畔了嗎？
明麗青春幾多時？共許橋頭賞月明。今夜，我，南宮洛，一定要寐往江南！
青春的飛揚，炙熱的夢想。蘇零，謝謝你，啟示我成長。
五、幻
夜深星定，蘇零，踏風而來。
在千萬盞燭燈中挑選出一盞，點亮，靜坐，冥心，入夢--
南宮洛，看你的了。
是夜，江南橋畔。
蘇零浮於長空，四處尋找南宮洛。
驀然，人群退散。
獨留南宮洛，呆立原地。
蘇零緩降至她身邊。
南宮洛怔了幾秒，反應過來時，簡直欣喜若狂，激動的把手中籃球高擲空中，雀躍不已。
做夢也要帶著球！蘇零忍不住調侃。
那是當然，我許下的允諾，沒有不實現的理由。南宮洛揚臉含笑。
"噗嗤，"蘇零有些忍俊不禁，"那，一起加油咯!"言罷，將一枚花箋放入南宮洛手心，輕笑，貨真價實的笑。
南宮洛發現，蘇零的酒窩很淺，很好看。
花箋之花，名南宮蘇。
青春，一如煙火，絢爛卻易逝，把握當下，開始一場逐夢之旅。
錦瑟年華，花語琳琅；
禮讚青春，志在鴻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