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姥姥是我的半個媽也不誇張。聽媽媽說，剛出生的我由於發育不完善日夜吐奶，媽媽幾近崩潰，是姥姥姥爺輪流抱著襁褓中的我，度過了艱難的一段日子。因為父母工作都需要倒班，國小二年級時，姥姥從鄉鎮搬到城裡，照顧我的生活一直至今。
媽媽中午值班沒有回家。姥姥利索了廚房的一切，泡好一會要喝的茶，給我端過剝好的核桃，才蹣跚著坐到床邊，我這才發現姥姥走路與往日有些不同，一瘸一拐的。姥姥像是自言自語地說：“最近也不穿皮鞋，穿的都是布鞋，怎麼腳趾頭上還是長出了雞眼。那天你媽都給我剪了一次，現在還是壓得疼。”
“那你買個雞眼膏貼上不就好了。”我一邊吃著核桃一邊應著。
“哦。”姥姥訕訕地應了一聲，出去坐到沙發上了。
空氣似乎凝重了起來，雖然姥爺的鼾聲還在此起彼伏。我，竟然冷落了姥姥。
“姥，來我給你剪一下。”
“不用了，那天才剪了，過兩天興許就不疼了。”
“你先泡個熱水腳，泡軟了我好給你剪。”
“不用了，不用了……”姥姥推脫著卻起身拿盆熱上了洗腳水，踽踽著拿上她的剪刀坐了下來。
我把熱好的水端到床前，看著姥姥竟有些不好意思地脫下襪子，泡進了雙腳。幾分鐘後，我把她的腳放到我腿上，用毛巾輕輕擦乾。這是怎樣的一雙腳呀，因為年少家貧，只能穿別人退下來的小鞋，這雙腳已經骨骼變形，長滿了厚厚的老繭，趾甲深深地嵌進了肉裡，而我竟是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端詳這雙腳。我的腦海裡閃現出三八婦女節我曾多次裝模作樣地為姥姥洗腳照相。姥姥曾多少次充滿愛意地撫摸我的腳，而我，居然是第一次將姥姥的腳認真地捧起。
拿起剪刀，小心翼翼地給姥姥剪著。平日裡總絮叨不停的姥姥卻一句話也不說了。而我卻彷彿聽到她說，當年借了別人的一雙小白球鞋，擠在不能動彈的火車上，走在人山人海的天安門廣場，遠遠的等著毛主席的接見。那時的她也曾青春年少，也曾意氣風發，如今的她，只能拖著這樣一雙腳為女兒，還有女兒的女兒操勞。
“哎呦，”姥姥輕輕叫了一聲。我不小心竟剪出了鮮血。
“沒事，沒事，還是我自己剪吧。”姥姥戴上她的老花鏡，笨拙地盤起腿，吃力地剪起來。
我，淚眼婆娑……
明天，就陪姥姥去醫院。我要讓姥姥的腳不再受疼痛的折磨，要讓她不再為接受我的照顧感到拘謹羞澀。
你陪我成長，我陪你變老。讓愛的供養生根，發芽，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