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樹開花了。陽光柔柔地穿過雲層，像是數不清的碎金，潑在了樹上，枝葉間熠熠閃光。微風輕起，花串搖曳，婆娑的影兒映在陽臺上的草編搖椅上，襯在外公手捧著的書上。
外公是喜歡讀書的，我的印象中，他總是幫外婆處理好田裡的事就躺在搖椅上，有時平靜耐心地瀏覽著書頁，有時面向天空望著與屋簷齊平的大槐樹，像在品味著什麼。外公年輕時讀到高三，本要考大學的卻因突如其來的變故，失去了唸書的絕佳機會，可他卻並未因此對書失去了半點興趣。
我進了屋，把媽媽帶給外公的最愛——紅燒肉，往桌上一放，跑到外公那裡，他依舊不變地在搖椅上看書。見我過來就緩緩起身，輕輕摸摸我的頭。外公的頭髮已不知不覺被清風吹染成銀白色。他總打趣道：同這槐樹處久了呀受感染了，情不自禁就同它一樣了。
泛黃的書頁在柔和的陽光下變得溫暖起來，他不時地推推快要從鼻樑上滑落的老花鏡，偶爾還有微微皺著眉，甚至用手描著那密密麻麻的一行小小字型。頭低累了就靠在椅子上，像一個小孩子一樣，仰起頭，讓整個臉龐都充分接受陽光的沐浴。
於是我也拿了本書學著外公的樣子，搬一個矮矮的小圓凳坐在他旁邊。不一會兒，我也像被融化了，聚精會神地沉浸在書裡。在這個恬靜的充滿書的味道的陽臺上，我們都忘記了自己，忘記了一切，成為書裡的一員。我驚訝，外公如此年邁，每每讀書都要戴上重重的老花鏡，可他對書的熱愛卻半點不減。
每每與外公在一起時，我們都極有默契地在那一隅——坐在槐樹下，舉行這個神聖的儀式。此時耳邊就只有幾聲鳥鳴與犬叫，若有若無，忽遠忽近。槐樹也安靜在一旁立著，時不時也俯下身來，悄悄朝著書探頭。
我在外公的引導下沉浸在書香和靜謐中，在之後的歲月裡也無法自拔。
書香氤氳著外公的一生，我也攜書走過人生的黎明。同他在一起，在這個寧靜的陽臺上，徜徉於書本廣闊的天地，演繹人間最純真、最美好的愛與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