託我那顆發炎的牙的福，我看到了她們，好似隔著重重屏障的她們。
午間從學校裡出來，手中捏著一張數學試卷。坐著母親的車，駛到了衛生院。車子停在了橋那頭的車位上，我和母親得步行過一條街與一座橋。
走到橋對岸，我發現了什麼似的，忽地轉頭。
幾個婦女坐在河邊洗衣，她們衣著樸素，沒有什麼時尚的搭配，更不用說大牌了，一件簡單的黑紅襖，外面裹了一件圍裙，一對紫色袖套，再有一雙青綠的防水靴。她們邊上裝著一桶衣服，花花綠綠的。婦女們抬手揮著捶衣棒，落下，“嘭”的一聲悶響，隔著衣服，敲擊聲落在平整的岩石塊上，隨意卻熟練。有人把床單鋪於水面，用靴子一下下地踏著床單，水面便開始有規律地震動。
婦女們交談甚歡，忙碌地一下轉頭看看這兒，一下轉頭看看那兒，不一會兒又抬起頭聽著對岸的人嘮家常，與這個談東家的好，又和那個講西家的樂。那個靜謐的冬日的午後因此添上了幾分生機。
偶有三兩小雀棲於岸邊石頭上，跳著，叫著。曾經奔湧的溪水漸漸變細，河灘上乾涸的地方露出了錯落的岩石。
岸上欄杆邊有座小亭子，六個角，面積不大，卻擠滿了人。坐了一圈的老人們手抵著眉下的老花鏡，正凝視著桌上的棋局。棋子磨搓著青石桌面發出的聲響，在街道旁自行車鈴的映襯下越發清晰。陽光照下來，恰好落在了躺椅下的貓身上，它伸了個懶腰，在慵懶的氣氛中打了個長長的哈欠。那是一塊寫了標價的泡沫牌，靠在放滿小吃飲料的桌邊，盛滿了陽光與溫馨，風過林梢間，汽車尾氣沒了影。
他們並沒有順應著科技的湧流，似乎被遺忘在了這個午後。大廈平地起，一條條馬路漸漸拓寬，低矮的居民房仍然倔強。梧桐葉散發出來的清新氣息氤氳在空氣裡，陽光穿過葉片縫兒，映於地上的是斑駁的痕跡，似水流年歲月悄悄過了隙。
他們與高樓林立的世界格格不入，半白髮間，是他們對現代喧囂的看淡。
他們在快餐時代裡保留著那份屬於時代的、屬於愜意的、小火慢燉的粥。
那份以前慢，從來未曾走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