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代表著綠葉；綠葉，代表著春天。春天來了，綠葉就長出；綠葉長出，春天就來了。
那天清晨樹上冒出了新綠，我一數，一共五片。那是一棵怎樣的樹呀？樹，已經很老，但是並不高大，猶如一位歷盡滄桑的老人，我從來都沒想過它還有吐綠的一天。
忽然，風，把一片綠葉吹落了，我趕忙伸出雙手，接住了它。這，讓我想起了……
我還記得我的奶奶，她的樣子已經跟這棵樹沒什麼區別了，但是，家中的家務在那時候幾乎全都是他乾的。我要幫忙，她會說：“我自己能幹，怎麼？瞧不起我嗎？”這已經成了她的口頭禪。
直到我八歲那年，她得了一種重病，醫生診斷為——胃癌。
操勞了一輩子，八十多歲的老奶奶不在忙碌了，他繞著屋子轉來轉去，觀看每一樣東西，最後，坐在椅子上等待下班的媽媽開車送她到醫院。
我和父親也一同前去了。
醫生很坦率地說明：“病人已經活不過半個月了，希望你們做好心理準備。”
奶奶得知後，不但沒有傷心，反而像往常一樣對待生活中的普通的事件一樣，坦然鎮靜，臨危不亂。
她說：“死不可阻擋，人生就像演戲，終會散場。”還說，“不要厭惡勞動，因為勞動能給人帶來無限快樂。”還說“你見過把蛻去的蛇皮儲存起來的蛇嗎？那把剪下的手指甲收藏起來的不是個傻瓜嗎？”
新陳代謝，這是自然規律啊！奶奶就是這樣子呵斥哭泣著，把大家統統都叫來告別，就像一位不耐繁文縟節的即將遠行的旅人，迫不及待要踏上開往異鄉的列車。
奶奶想：“很久很久以前，我做了一個夢，做得正甜時，卻不知被誰弄醒了——那就是我出生的日子。現在呢？我來想想看……她的心又回到過去。那時我在哪兒？她努力回憶。我到哪兒去尋找那失去的夢？它的線索在哪兒？它是什麼模樣？她伸出一隻小手。在那兒……是的，那就是它。”
她微笑了。她在枕頭裡轉動轉動腦袋，讓它更深地埋進溫暖的雪堆裡。這樣就好些了。現在，是的，她看見它在她心裡靜靜地形成，平靜得像沿著蜿蜒無盡的岸灘流淌的海洋。
她讓那久遠的夢碰了碰她，把她從雪堆裡舉起，讓她從那幾乎被遺忘的床上飄了起來……
那時，一片碧綠的樹葉從窗戶飄進來，輕輕地落在了她的枕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