嘰嘰啾啾，熟悉的鳥鳴聲又縈繞在枝葉間。天空又有了色彩，翅膀的影子成群掠過。
小雁，回來了。又是一季春暖花開的時節。
老榆樹又抽出了嫩綠的新芽，欣欣然在春風中舒展著，打著哈欠，睜著迷離的眼打量著這個嶄新的世界。
“小灰雁，你又長大了。”老榆樹伸展著僵硬了一冬的關節，幾片斑駁的老葉簌簌脫落。
小灰雁撲展著羽翼漸豐的翅膀，自豪地在染滿綠意的空中轉了一圈，落在老榆樹粗壯的枝幹上。它的胸脯上已泛出了紅白相間的絨毛，標誌著它已經長大了，不再是迴歸的雁群中需要保護的小孩子。
一片新抽的嫩葉芽吸引了灰雁的目光。在晨曦溫和的柔光中，它捧著一滴露珠艱難地挪動著，在晶瑩的水珠的負荷下它幼嫩的身軀顯得有些不堪重負。
“你在做什麼？”它好奇地飛過去問道。
榆葉漲紅了臉沒有說話，順著它的目光，灰雁看見低層的枝椏上一隻正在爬行的小螞蟻，原來榆葉是怕露珠落下去將螞蟻砸落到草地上。它忍不住笑了起來，嘰啾的鳥鳴在榆樹上回蕩，“傻葉子，露珠一會兒就會蒸發了。就算它落下去也不會有事的，下面是厚實的草地呢。”
可榆葉還是緊咬著牙，高舉手中的露珠直到它被陽光蒸發成縷縷飄散的霧氣。真是片固執的傻葉子，灰雁暗暗笑著，心裡卻有一處地方倏地柔軟了。
從那以後，灰雁每天都飛到榆葉身旁，看它一天天從嬌柔的嫩芽變成翠綠寬厚的樹葉。每一天灰雁都在笑它傻：雨夜裡不顧勸說非要爭著用自己的身軀護毛毛蟲鑽入樹洞；歷經兩季的孕育開出的第一朵小榆花，毫不憐惜地送給了蜜蜂……灰雁陪著榆葉度過每一個晨昏，好像彼此已是對方生命中不可分割的朋友。
不知不覺間，秋天來了。
大地的金黃與豐收幾乎轉瞬即逝，秋末冬初，凜冽的北風四面肆虐著，最後一群遷徙向南的大雁，已準備起飛了。
“你快走吧，”榆葉的身軀慢慢萎縮了，暗黃的斑點斑駁了它翠綠的葉紋，“快走吧……灰雁……這是最後的機會了，你還要看到明年的春天啊……”
灰雁在凜風中漸漸展開收斂的翅膀，目光透過深邃的藍天停留在最後一群南飛的大雁上，但它的翅膀仍然貼著它脆弱的朋友，彷彿在以自己的體溫交換它的生命。
“你快走吧……落葉歸根，不是死亡，是新生……”榆葉在風中打了個寒顫，無聲地飄落了。
暖風吹走了瀰漫的大雪與陰霾，慢慢地，雪融化了，又是一年春暖花開的季節。
那棵老榆樹上又萌發了無數睡意朦朧的新芽。在那枝葉逐漸稠密的枝椏上，又傳來一聲聲嬌嫩的嘰嘰啾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