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入平湖晴不風,夕帆和雁正浮空。作文

出自宋代陳與義的《登岳陽樓》

天入平湖晴不風,夕帆和雁正浮空。

洞庭之東江水西,簾旌不動夕陽遲。
登臨吳蜀橫分地,徙倚湖山欲暮時。
萬里來遊還望遠,三年多難更憑危。
白頭弔古風霜裡,老木滄波無限悲。

天入平湖晴不風,夕帆和雁正浮空。
樓頭客子杪秋後,日落君山元氣中。
北望可堪回白首,南遊聊得看丹楓。
翰林物色分留少,詩到巴陵還未工。

【賞析】

北宋靖康二年(公元1127年)四月,金兵攻破開封,北宋滅亡。當時,陳與義被貶在陳留(在今河南開封東南)做監酒稅的小官,自然加入到逃亡的難民行列中,南奔襄漢,顛沛湖湘,流離失所。他流亡到洞庭湖,幾次登岳陽樓,與朋友悲傷國事,借酒消愁,寫下了數首詩歌以記其事,其中就有這兩首《登岳陽樓》。

《登岳陽樓》二首都是七言律詩。其中第一首是詩人寫岳陽樓的開篇之作,所以精心打造,鄭重其事。首聯寫岳陽樓的地理位置,先從大處著墨,以洞庭湖和長江為背景,在一個巨集觀視野中隆重推出岳陽樓。“洞庭之東江水西”,詩人在一句七字之中,巧妙地運用了“東”“西”兩個方位詞,並以湖、江系之,則岳陽樓之所在,如或可見。而後再寫舉目所見,為“簾旌不動夕陽遲”。這一句是全詩寫景濃墨重彩的一筆,看似平常,實則細膩。“簾旌”為近景,“夕陽”為遠景,近景遠景合而為一,可以想見詩人的視線由近及遠地掃描,逐漸放開,融入那蒼茫的暮色中。不動的簾旌,表明湖面風平浪靜;遲落的夕陽,提示著傍晚的安詳。這樣富有詩情畫意的情境,不禁引起詩人豐富的遐想。

詩的頷聯從靜態舒緩的景物描寫中振起,轉而為強烈的抒情。彷彿是音樂的變奏,這兩句詩似乎是在重複上面的主題,風格卻又迥然不同了。“登臨吳蜀橫分地”,也是在說登臨的地理位置,卻加入了厚重的歷史感;“徙倚湖山欲暮時”,也是在寫黃昏時分登樓觀景,卻融入了些許悵惘之情。這樣的漸變,是一種烘托,是一種過渡,是一種物我兼融的摹狀。在這裡,詩人的主體形象不經意地、自然而然地出現在詩中,他在思索,在徘徊,在融情入景,在借景抒懷。

經過前面的蓄勢,詩人終於在頸聯以近於直呼的方式,發出了最高亢最強烈的吶喊:“萬里來遊還望遠,三年多難更憑危。”這兩句詩,道出了一個亡國之臣心中的憤懣。“萬里”與“三年”對舉,分別從空間、時間的跨度上來敘述其事,收到了雙重疊加的藝術效果,讀之讓人感慨萬分。詩人的“萬里來遊”不過是萬里逃難的高雅說法,但是又無可奈何。心中的苦悶,只好在“遠望”中消解。“三年多難”,本來已經不勝觳觫,卻還要在這裡登高臨危,讓人不堪忍受。詩意至此,已經一波三折,千迴百轉,把感情推向了極致。

詩的最後一聯,顧影自憐,以無限悲涼的身世之慨收束全篇。此時,詩人已屆四十,到了不惑之年,所以言“白頭”;不說傷今,而言“弔古”,含蓄蘊藉,意味深長;“風霜”明指自然事物,實喻社會現實,語意雙關;而“老木滄波”更是包裹詩人形象的一件外衣,無限悲恨,盡在不言之中,可謂“狀難寫之景,如在目前,含不盡之意,見於言外”(歐陽修《六一詩話》引梅堯臣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