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作文

出自唐代李白的《俠客行》

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
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
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
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閒過信陵飲,脫劍膝前橫。
將炙啖朱亥,持觴勸侯嬴。
三杯吐然諾,五嶽倒為輕。
耳熱後,意氣素霓生。
救趙揮金槌,邯鄲先震驚。
千秋二壯士,烜赫大梁城。
縱死俠骨香,不慚世上英。
誰能書閣下,白首太玄經。

【賞析】

李白這一首《俠客行》古風,抒發了他對俠客的傾慕,對拯危濟難、用世立功生活的嚮往。

前四句從俠客的裝束、兵刃、坐騎描寫俠客的外貌。

第二個四句寫俠客高超的武術和淡泊名利的行藏。

第三個四句引入信陵君和侯嬴、朱亥的故事來進一步歌頌俠客,同時也委婉地表達了自己的抱負。俠客得以結識明主,明主藉助俠客的勇武謀略去成就一番事業,俠客也就功成名就了。

最後四句表示,即使俠客的行動沒有達到目的,但俠客的骨氣依然流芳後世,並不遜色於那些功成名就的英雄,寫史的人應該為他們也寫上一筆。

有人認為這首《俠客行》僅僅是寫朱亥、侯嬴,是不對的。前八句寫的俠客的形象就與朱、侯兩人不符。朱並不會劍術,而是力氣大、勇敢。侯主要是智謀取勝。一句“閒過信陵飲”不過是將俠客與信陵君這樣的“明君”聯絡起來罷了,因朱、侯都不是以這種方式結識信陵君的。李白正是想結識像信陵君這樣的明主以成就自己“申管晏之談,謀帝王之術,奮其智慧,願為輔弼,使寰區大定,海縣靖一”的政治抱負。

前人有曰:借他人故事,澆自己塊壘。李白這首詩亦當如是!

我們知道,唐代遊俠之風頗為盛行,這是與唐代西域交通發達,全國經濟日益繁榮,城市商業興旺的盛唐時代有關,所以,下僅是燕趙傳統的多任俠而已。特別是關隴一帶的風習“融胡漢為一體,文武不殊途。”(陳寅恪:《唐代政治史述論論稿》)更促成了少年喜劍術、尚任俠的風氣。李白少年時代,頗受關隴文化風習的影響,因此,他自幼勤苦讀書“觀百家”外,“十五好劍術”(《與韓州書》)“高冠佩雄劍”(《憶襄陽舊遊贈馬少府巨》)甚至,他一生都不離劍的:“撫劍夜吟嘯,雄心日千里。”(《贈張相鎬》其二)“長劍一杯酒,男兒方寸心。”(《贈崔侍御》)堪稱是“文武不殊途”,兼備於李白一身了。那麼,詩人李白何以如此愛劍呢?這和他輕財重義,尚任俠分不開。他說;“十五好劍術,遍於諸侯。”正是當時任俠流行的社會意識,為了事業心和抱負的驅使,尚任俠的少年都企求幹一番豪縱、快意的事,得到社會上的普遍讚譽。李白這首《俠客行》就是以這任俠意識為旨的。

《俠客行》是詩人李白以誇張的筆墨,從遊俠的服飾開始:“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僅二十個字,彷彿全是寫物而不寫人。但當時遊俠兒的氣勢、風貌,就栩栩如生的展現在目前了。因為詩人並不是為物而誇張的寫物,而是處處著眼於人的精神氣勢而寫物。“縵胡”的“纓’,“霜雪明”的”吳鉤”,“颯沓如流星”的“白馬”這些當時流行的任俠服飾,不僅具有典型性,而且流露出主人豪縱、慷慨之氣,把物都寫活了。

詩人進而寫遊俠的行為:“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也僅是二十字,就高度概括了排憂解難、不圖名利、尚義氣、重承諾等等的高尚人格。詩人是以“縱死俠骨香,不慚世上英”的思想,加以歌讚的。事實上,詩人之所以少好任俠,乃是以此為理想人格而嚮往的,故能把一般的任俠社會意識,寫得如此深刻而生動。

最後,詩人以戰國時“竊符救趙奪晉鄙軍”中的侯贏、朱亥”二壯士”例,闡明“縱死俠骨香,不慚世上英”之旨。“閒過信陵飲,脫劍膝前橫。將炙啖朱亥,持觴勸侯贏。三杯吐然諾,五嶽倒為輕。眼花耳熱後,意氣紫霓生。救趙揮金槌,邯鄲先震驚。千秋二壯士,恆赫大梁城。縱死俠骨香,不慚世上英”這“三杯吐然諾,五嶽為之輕。眼花耳熱後,意氣紫霓生。”重然諾,尚意氣的任俠,真是“慷慨成素霓,嘯吒起清風。”(張華《壯士篇》)的。震撼了大梁城:“千秋二壯士”,是當之而不愧。“不慚世上英”!詩人對“二壯士”歎服不已,情見於詞了。

然而,詩人不僅在熱烈的頌唱“二壯士”,同時也對校書天祿閣草《太玄經》的揚雄輩,無情地加以蔑視:“誰能書閣下,白首《太玄經》”是為壯夫所不為!

《俠客行》詩,雖在歌頌任俠,但由於詩人就是尚任俠的,所以把詩人少年的豪情壯志,表現無遺了。

俠客一道,是中國文化自遠古遺留下來的寶貴的文化基因。這個文化基因的作用是,對於體制的強權保持一種個人的挑戰,無論是真正武力上的,還是思想上的,使得體制的強權無法控制一切,使得這個文化不會完全喪失活力。到了宋代之後,在長期的王權的壓制下,這個基因已經在很大程度上休眠了;而到了近代,更是又來了強勢的西方文明的壓制,中國人吃飯、穿衣、一舉手、一投足、一動念,都變得要想一想是否符合西方人的規範,是否有“紳士風度”。因此,俠客一道的文化基因在現代中國也是離死不遠了。現今的中國人還是非常喜歡武俠小說和武俠電影,但如果你真仔細想想武俠小說和武俠電影裡的俠客,你會發覺那都只不過是一些可愛的小男人和小女人。作為消閒,可愛固然是可愛,但與李白詩中的那種豪俠境界卻根本不能相提並論。承平世界,一切都已經由別人安排好了,管理好了,自己消閒就夠了;但如果我在前面所說的新的極權世界果真降臨,我們恐怕就更需要喚醒遠古的基因了:“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俠客行”,就算是某一種“眼花耳熱後”的夢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