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濺白虎墳作文

長白山深處住著一戶行獵人家,獵戶沈橋跟半瞎的老母親吳氏相依為命。

血濺白虎墳

這天,吳氏剛起床,就聽門口傳來一陣奇怪的聲音。她開啟門,聽聲音,門口樹下似有一個男人正在翻滾呻吟。她急忙叫醒睡夢中的沈橋,一起把那男人扶進了屋子。吳氏取出鍼灸的銀針,摸準了漢子的氣海、人中幾個穴道刺了進去。沈橋見那漢子的身上傷痕累累,都是鞭打的痕跡,便悄悄跟母親耳語:“娘,這人身材彪悍,又有這麼多鞭傷,會不會是流竄的欽犯?”

吳氏卻置若罔聞,繼續施針。不久,男人停止抽搐,昏睡了過去。吳氏又運用掌力在那些施針的穴道拍揉按摩,忙完這些,她累得差點暈了過去。

漢子醒來後,強站起身要去吳氏的房間叩拜。可他剛走到門口,就跌倒在地,眼睛裡流露出恐懼的神情,不斷地發抖。吳氏摸索著走出來,扶起並詢問他這病的來歷。

漢子嘆了口氣,道:“唉,恩人有所不知,我叫尹全安,這病也有些年頭了,每月都要發作三五次,尋遍名醫,卻不得根治。這次特意來自頭山尋覓聖藥,想不到在虎王墳沒找到靈藥,卻碰上了神醫。如果根治我的頑疾,就是我的再生父母!”說著再次拜了下去。沈橋扶起他,問他身上的傷痕是怎麼回事。尹全安說是前幾天無意衝撞了一夥地痞,被他們綁住了一頓鞭打。

吳氏連連嘆息,答應尹全安為他鍼灸祛病。原來吳氏的鍼灸技術得自老父親的傳承。她慈悲向善,多年來沒少為人治病除災。

尹全安從此住在了吳家附近一間廢棄的祠堂裡,天天接受吳氏的鍼灸治療。吳氏跛腳盲眼,還自幼胎裡帶了寒症,身體十分虛弱,每一次施針之後都累得精疲力竭。

尹全安每天採藥種田,沒事時還養了幾隻鴿子為樂,發病的時候越來越少。不過這人高馬大的男子漢卻膽小如鼠,看到什麼猛獸都會嚇得直冒冷汗,吳氏的臥房更是他的大剋星,從來不敢近前半步。

不久,沈橋進山打獵,好幾天過去了,人還沒有回來,吳氏找到尹全安揮淚道:“三年前的春天,橋兒離開我進了京城,一去就是三個月,回來後說闖了禍,帶著我搬到這大山裡。如今他幾天不回家,是不是出了什麼事?要是沒了他,我這瞎老婆子一天都活不成了!”

尹全安趕緊準備出山打探,可還沒等出門,就有幾個衙役如狼似虎地衝進門,把家裡翻得亂七八糟,說是查詢謀反的罪證,還抓走了吳氏!尹全安趕緊拿出全部家財打點獄卒,跟沈橋見了一面,這才弄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

原來,那日沈橋正在深山穿行,忽聽草叢中傳來一陣“刷刷”聲響,同時一股寒氣撲了滿身。他仔細一看,頓時倒吸一口涼氣,分開草叢的正是一條胳膊粗的老蝮蛇!

沈橋正要躲開,陽光穿過樹影,照射在蝮蛇的眼睛上。沈橋看著那兩道寒光,不由心中一動,聽說這老蝮蛇的眼睛對於治療眼疾有特效!於是他按捺住狂喜,將一支利箭射出,想不到與此同時,一隻黑黝黝的動物也箭一樣撲過去,咬住了蝮蛇的七寸!

沈橋那支利箭不偏不倚,穿透了那隻動物的頭顱之後,又穿透了蛇身!沈橋正高興,對面突然撲過來一隊人馬,領頭的朱知縣抱起那隻動物,心痛地哀號一聲,衙役們如狼似虎,撲過來把沈橋綁縛起來。

原來,這隻動物叫礞,是蝮蛇的天敵。當今萬歲最愛蒐羅奇珍異寶,朱知縣聽說長白山裡的老蝮蛇肚內有蛇丹,於是不惜重金從嶺南購得了這隻獴,想不到卻死在沈橋的箭下,再看那蝮蛇,腸子洞穿,就算有蛇丹,也已經被利箭穿破了。

朱知縣氣憤難平,給沈橋捏造了一個叛逆的罪名,將他們母子雙雙收入大牢。

吳氏進了大獄才一天,身上寒症發作,看看要不行了,牢裡忽然進來一個人,竟是尹全安。

尹全安說會幫他們母子想法子解脫罪責。三天之後,朱知縣藉口說證據不足,真的放了沈橋和吳氏,尹全安接他們回到家,沈橋盤問了很久,尹全安說是上面來了一個新知府,朱知縣怕草菅人命惹來麻煩,這才放人。

吳氏回到家後臥床了幾個月,慢慢才能為尹全安施針,一年多過去了,尹全安體內的毒素被排除乾淨,膽小的毛病也好了。可吳氏卻倒下了。尹全安陪著沈橋日夜照料吳氏,又拖了半年多,吳氏還是去世了。

血濺白虎墳(2)

沈橋悲痛欲絕,把吳氏葬在了山下一塊背山臨水的好地方,就要入棺了,沈橋打發尹全安出去買一壺燒酒,尹全安猶豫了一下走了,等回來時沈橋棺木已經快掩埋完了。他們在墓前搭了一個棚屋,兩人守起孝來,

這天半夜,沈橋忽然被一陣嗚咽聲驚醒,仔細一聽,聲音來自墓前。沈橋出屋一看,尹全安正在墳墓前邊哭邊燒紙錢,想必是他深夜難眠,想,起吳氏的恩情,才會失態。

沈橋勸說尹全安收了眼淚,兩人在墓前守過了百日。這天一大早,一隻鴿子飛進了墓園,沈橋一抬手甩出一支袖箭,鴿子應聲而落,尹全安聽到鴿子叫急忙跑過來,沈橋已經在鴿子腳下解開了一個小竹管,剝落堵頭的泥封,一個小紙卷露了出來。

沈橋抬頭看看尹全安,尹全安的臉上非常平靜,沈橋開啟紙卷,上面寫著:嚴嵩已倒,萬歲求寶之心甚為迫切,速帶人犯及物證歸案!

沈橋把紙卷遞給了尹全安:“兄弟,我早知道你是京城名捕,能容我到今天,我已感激不盡了。”

尹全安驚詫道:“我感激伯母的救命之恩,一直等到她辭世才決定抓捕。你是怎麼知道我身份的?”

沈橋笑道:“你剛來時,身上的傷痕一看就是官府的水火大棒留下的,我開始以為你是逃獄的犯人,後來才想到可能是出為辦案不力的官差。我早就想殺你滅口,是我母親心善,堅決不肯。”

尹全安點點頭,他是京城四大名捕之一,四年前京城奸相嚴嵩的乾兒子郭琇為了給義父祝壽,在長白山搶來稀世之寶--一張純白色的東北虎王的皮子作為壽禮,沒想到大壽前一日虎皮忽然失蹤,郭琇也被人砍了腦袋。

嚴嵩大怒,嚴令尹全安限期捉拿凶徒歸案,並且為了逼他盡職,還在他的身上種下了無藥可解的風毒,風毒發作起來生不如死,尹全安受盡煎熬,終於追到了長白山。

沈橋緩緩地說:“長白山終年酷寒,所產白虎皮乃稀世之寶,數百年難得一見,鋪在身下無論多冷,都令人溫暖舒暢,還可以醫治胎帶的寒症。我冒死獵殺了那隻白虎王,本是為了給老母醫病,可那郭繡用強奪走了虎皮不算,還把我母親傷成重殘!後來我進京刺殺了那郭琨,帶著母親逃到這深山,虎皮一直墊在母親身下,天可憐見,護佑我母親又多活了幾年。”

尹全安緩緩地說:“其實這張虎皮藏在伯母身下,我早就知道了。”沈橋大為驚訝:“你怎麼會知道?”尹全安長嘆一聲:“這還要感激嚴嵩大人給我種的毒!”

原來,這風毒的成分極為古怪,是用兔子的膽練成的,中毒以後每半月發作一次,發作的時候渾身劇痛,抽搐不止,到了尹全安的體內以後居然有一種奇特的反應,每當靠近兔子的天敵猛獸,就要渾身打冷戰,如果遇到老虎遺留的物事,哪怕是糞便,也要寒戰一陣。這也就是尹全安為什麼從不敢進吳氏臥房的由來了。

沈橋聽得目瞪口呆,忽然想起來一件事,問道:“那這麼說來,上次那狗知縣放過我們,是為了……”尹全安深深作揖道:“不錯,我找到他亮出身份,說你們母子是聖上要的欽犯,他才不敢胡來。如今伯母已經過了百日,那嚴嵩已經倒臺,我帶你回京覆命,聖上得知白虎皮現世,欣喜若狂,我會盡全力為你周旋,也許還會當官發財。交出白虎皮,跟我回京吧!”

沈橋悽然搖頭,一揮手亮出長劍指著尹全安:“虎皮已經被我鋪在母親的遺體之下,我跟你歸案了,這虎皮怎麼說?難道要給我母親挖墳掘墓不成?”

尹全安一愣,臉色忽然十分悽慘:“大哥,我父母雙亡,和兄弟一起生活。就在恩人去世的那天,我接到了京城同伴的飛鴿傳書,說因為我在長白山滯留太久,那嚴嵩老賊懷疑我得了寶物獨吞,居然派人屠殺了我的兄弟!我強忍悲痛等到今天,難道你這幾句話就想打發我走嗎?”

沈橋一愣,想起那天夜裡尹全安深夜哭泣燒紙錢,原來是遙奠兄弟!就在這時,他耳邊聽得風聲急促,緊接著胸口一痛,已經中了一箭。見沈橋緩緩倒地,尹全安急忙將他抱起。躲在墓後那個偷襲的人--是前來接應尹全安的同伴,他一邊高喊“立功啦”,一邊跑了過來。沈橋用盡最後的力氣飛出長劍,那人的脖子瞬間被洞穿。

沈橋有氣無力地說:“兄弟,我把虎皮給母親埋到地下的一刻,已經決定拼死護衛母親不受侵擾。嚴嵩倒臺又怎樣,還有皇帝,不要說我這樣的小百姓,就是大人這樣的捕快,不也是受盡權貴欺凌,連家人都不能保全嗎?這世道哪有老百姓的安穩日子過!母親的寒症全靠虎皮抑制,到了那一世,我也怕她受罪啊……”

沈橋的眼睛慢慢合上,神色很安詳。尹全安聽罷,忍不住大哭起來。從此,吳氏的墓旁又多了一座新墳。墳前有一個安靜的守墓人,正是尹全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