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媳婦作文


  我得先說一句,省得你說:嘿,哪有這樣的事。其實故事就是故事,得尋思尋思裡面的意思。
  古時候,有一個小夥子,叫大壯,孃兒兩個住在山下的一座小屋裡。無冬無夏,都是靠上山打柴吃飯
  別看家裡窮,大壯長得肩寬身高,樸樸實實的一個好小夥子。早年那號封建社會,都是爹孃做主買賣婚姻,只這個也不知屈死了多少人,許多做爹孃的,不管兒女以後能不能情投意合,只要他家裡有錢就行了。有錢的都是三房四妾,窮人有的一輩子打光棍……。
  看,我說著說著,又扯的遠了。那大壯已很大了,也是沒娶上媳婦,他知道這不怨娘,從來不在娘跟前怨言怨語。寒來暑往,春去秋來,一年又一年,大壯雖不言語,卻覺得過的沒個盼頭,沒點滋味。
  這一天,正是春暖花開的時候,遍山開著各色各樣的鮮花,松樹更綠,泉水更明,小河的水嘩啦啦地響。春風吹著,日頭照著,兒吱吱喳喳的叫。
  半頭午的時候,大壯正在一心一意的打柴,忽然間背後有人笑了起來,笑得又響亮,又脆快。
  他回頭一看,驚奇的了不得,高大的石壁下面,兩個年青婦女,你推我擁,格格地直笑。
  離的並不遠,看得清清楚楚:那個穿綠衣裳的,鴨蛋臉,長眼細眉,十分秀麗,那個穿紅衣裳的,圓臉大眼,兩腮通紅,笑時露出了雪白的牙齒。
  石壁頂上,一棵乾枝梅花,開得紅豔豔的,只見那穿紅衣裳的閨女,往上一跳,一下揪住了石壁縫裡長出的松枝,一打滴溜①就上去了。
  轉眼的工夫,就爬到石壁的半腰裡,身於那個靈活輕巧呀,看著她上的一點不費勁,簡直好像風把她刮上去一樣,連大壯這個整天爬山的人也看愣了,閨女爬到石壁頂,彎腰折了滿滿的一抱梅花,直起腰來,見大壯看她,格格地笑著,把一枝梅花向他扔去。說也奇怪,那閨女扔的那個準法,不偏不後,梅花正打在大壯的頭上,大壯一時不知怎麼好,老大個漢子,羞的滿臉通紅。閨女笑得更厲害了。那穿綠衣裳的女子,也笑著說:“二妮,別作孽了,回去吧,叫爹看見,可不是玩的。”
  大壯望著兩個閨女,轉過石壁去不見了。
  他心裡猜疑,這是誰家兩個閨女跑到這埝裡來啦。又一想:管他誰家的呢,於我有什麼相干。便又動手砍起柴來。
  第二天,大壯還是照常上山去砍柴,砍著砍著,撲拉拉的一塊石頭落在眼前,大壯一歪頭,松林裡,紅衣裳一閃不見了。接著便響起了一連串的咯咯地笑聲。這一天,大壯的心怎麼也安不下去。
  隔了一天,那穿紅衣裳的閨女自己抱著一抱柴,笑嘻嘻的向大壯走了過來,看去眼睛更亮,兩腮更紅。
  大壯說道:“你……”可是往下又說不出來了。
  閨女放下了柴,又格格地笑著跑走了。大壯很懊恨,怎麼自己變得這麼笨口笨舌的。這一天,大壯的心,老是想著那閨女。好容易,又過了一天,大壯看到那閨女在河邊的草地上坐著,他鼓了鼓勁向她走去。
  那閨女望著他,手掩著嘴,嗤嗤的笑。
  笑得大壯又不好意思起來,又站住了,那閨女點頭叫他過去。


  大壯走了過去,也不知要怎麼稱呼她,冒冒失失地問道:“你是哪裡?”
  閨女笑著說:“你管我是哪裡做什麼!來,我幫你砍柴,看誰砍得多。”
  閨女一會樹上,一會地下,手快身輕,打的柴雖跟不上大壯多,卻也少不了多少。她又爬上了一棵枯樹梢,“砰砰叭叭”的折了起來。
  這陣,林子裡有人喊道:“二妮,你就脫不了那股孩子氣,還不快來,爹來了呀。”
  二妮從樹上跳了下來,歪頭端相了一會打下的兩堆柴,搖搖頭說道:“我打的不如你多,俺姐喊我,我走啦。”說完,轉身向樹林跑去,跑了幾步,又回頭向大壯笑了笑。
  從這以後,這閨女經常突然從樹林裡跑出來,有說有笑的和大壯打柴。
  她告訴大壯,她姓胡,叫“二妮”。住在大山後面,那個穿綠衣裳的是她的姐姐。
  大壯覺得和二妮在一起,說不出的高興,真是歡天喜地。鳥的叫聲,也聽著格外的好聽。風吹樹響也像是在笑,花朵也更加好看,流水也叫人歡喜。
  他常想要是自己有這麼個媳婦就好了。這樁心思,大壯從來沒好意思在二妮跟前提起。
  大壯娘見兒子起的更早,回來的更晚,打的柴也更多,兒子這樣勤快,她心裡自然歡喜,可是她覺得兒子這些日子,總有些兩樣,看他有時候,很高興,有時候想什麼,想的又直愣愣的,她憋不住問道:“大壯,你有些什麼心事?”
  大壯見娘問,把在山裡遇著二妮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對娘說了。
  娘疑惑的說:“深山野地裡,哪來的女人,要是你再碰到她,領家來我看看。”
  可巧,一大早二妮就在先前那塊石壁頂上等著他了。她自己插了滿滿的一頭野花,也把野花給大壯往頭上插,嘻嘻哈哈笑個不住。
  大壯笑著說道:“今天咱們不打柴了。”
  二妮奇怪的問道:“為什麼?”
  大壯道:“娘想見見你!”
  二妮聽了,臉一下變了,怪他道:“你呀!還要叫你娘給你相媳婦?”
  一甩胳臂,轉身就走。
  大壯急了,三步兩步趕上去,吞吞吐吐的說:“你要是不嫌我的話,咱倆就過一輩子。”
  二妮也著急的說:“跟你鬧著玩。”說完,嗤的一聲笑了。
  大壯擦著頭上的汗也笑了。
  這一天,二妮跟著大壯回了家。做了大壯的媳婦。
  二妮很勤快,什麼營生也做,一點也不嫌大壯家窮,成天價也說也笑,把個大壯娘樂的合不上嘴。過了些日子,大壯娘忽然愁眉不展起來,二妮問她,她說:“孩子,我實不瞞你,下一頓咱們就沒有什麼下鍋了。”
  二妮笑著說:“娘,你放心吧。”
  二妮走出去,不多時候,端回了滿滿的一笸籮小米。
  大壯娘又驚又喜,不安的問道:“孩子,你這是從哪裡弄來的?”
  二妮沒做聲,笑嘻嘻地做飯去了。
  天長日久,大壯娘也不把這樁事放在心上了。


  過了一年,二妮生了一個小孩,一家四口樂哈哈地過日子,不黨的光景,孩子已會跑了。有一天傍落日頭,大壯從山裡打柴回來,轉過了山腳,一眼望見二妮和一個老漢說話,他正想走到跟前看看那老漢是誰,一眨眼的工夫,那老漢不見了。只有二妮一個人直豎豎的站在那裡。他三步兩步的走到眼前,只見二妮兩眼裡,淚珠撲拉撲拉的直滾。他簡直慌了,因為他從來沒有看到二妮哭過。
  還沒等他開口,二妮說道:“大壯,咱倆今天就要離開了。”
  大壯瞪起了眼,這真做夢也沒有夢到,還以為是自己耳朵聽差了呢。
  二妮低聲的說道:“俺爹找來啦,馬上就要帶我回去。”
  大壯明白過來,十分傷心的問道:“你真的就走了嗎?”
  二妮說道:“不走,俺爹是不會依我的,你不要想我,權當咱兩個沒認識。咱倆是再不能見面了。”說到這裡,二妮嗚嗚的哭。大壯也掉著淚說:
  “怎麼的咱倆也不能離開。”
  二妮想了一下說道:“回去,爹就搬家了,你要是實在想的話,在這西南面,千里以外,有棵萬年槐,萬年槐的底下,有個百里洞,你到那裡去找我。”
  大壯點了點頭,二妮一低頭,從口裡吐出了一個又亮又紅的東西來,捧手接著,往大壯手裡塞著說:“你要是沒吃的,跟這珠子要,你說:珠子,珠子,給我拿來!”
  大壯低頭看時,是一顆比豆粒大點的珠子。可是再看時,眼前哪裡還有什麼二妮,只有一隻火紅狐狸,蹲在他的腳底下,亮晶晶的眼裡往下滴淚。
  大壯忙蹲下去說道:“二妮,你把你的寶器拿去吧!我怎能為我享福,叫你變成這樣子。”
  狐狸搖搖頭,大壯正要抱起狐狸,背後有人生氣的咳了起來,大壯回頭一看,什麼也沒有,再掉頭時狐狸也不見了。他瘋了樣的,四下裡找,卻影蹤也沒有,看看天又黑了,也只得回家去啦。
  大壯想著二妮,飯也吃不下去,孩子一天價也哭著找娘,婆婆想兒媳婦疼孫子也跟著哭,一個歡歡樂樂的日子弄成了個苦水灣了。
  過了幾天,大壯打定了主意。要去找二妮。
  娘聽兒子說了,情願自己受窮捱餓,也要把珠子帶去給二妮。
  她給大壯收拾上行李,做了一些乾糧,那就不必細說啦。
  大壯上了路,風霜露的,什麼天氣都有,走了不知多少日子,少說也有一年的光景,才找到那棵萬年槐,那棵萬年槐樹少說也有十抱粗,槐樹底下,一個大洞,黑糊騰騰的,望不見底。大壯心裡又喜又怕,不管怎麼的,大壯還是下去了。
  往裡走是個斜坡的,烏黑烏黑的,什麼也看不見,他只得摸索著往裡走去。
  走了有一兩天,走著走著,忽然亮了起來。又走了不多遠,就望見一個高高的門樓,門樓底下一個黑漆大門,他走到跟前,敲了幾下門環,有人走了出來,給他開開了門。大壯一看,不是別人,正是二妮叫她姐姐的那個穿綠衣裳的閨女。她一見大壯,驚訝的了不得,忙說:“你怎麼到這裡來啦,俺爹一回來,就沒你的命啦。”


  大壯說道:“怎麼的,我也要見見二妮。”
  她嘆了口氣說:“你跟我進來吧。”接著她隨手把門關上。院子裡很寬,一拉正屋,兩面廂房,都是一色的磚牆瓦房。她領大壯進了東廂房,往炕上一指說:“那就是二妮。”
  大壯一見二妮還是狐狸的樣子,心裡更是難過,忙向布袋裡去掏那珠子。
  狐狸見了大壯也撲了過來。張口像要說話的樣子,卻說不出來,大壯把珠子給狐狸放回口裡,狐狸打了一個滾,又變成二妮了。
  大壯先是一喜,見二妮瘦了老些,又傷心起來。
  二妮拉著大壯的手,嗤嗤的笑個不住,笑著笑著,淚卻滴了下來,正在這陣,外面有人叫起門來。
  姐姐驚慌的說道:“快藏起來,爹回來了。”
  大壯怒目瞪眼,要往外走,姐姐一把把他推了回去,關上房門出去了。
  二妮說道:“爹要是叫你去吃飯,你什麼也不要吃他的。”
  話還沒說完,老狐狸走到院子裡來了,鼻子搐達、搐達的響,直說:“生人味,生人味!”
  聽姐姐說道:“哪的生人味,是你出去,帶進生上來啦。”
  老狐狸說道:“不,搐達搐達鼻子生人氣,搐達搐達鼻子生人氣。”
  姐姐說道:“哪有生人,是二妮的男人來了。”
  大壯心裡早拿定了主意,要是他不讓二妮和自己一塊回去,就和他拼了。
  外面那老狐狸,哈哈的笑了一陣,說:“快叫他出來見我。”
  姐姐開開了門,大壯出去一看,是一個白臉老漢,穿著緞子馬褂,見了大壯,忙招呼說:“餓了吧,快上北屋去吃飯。”
  大壯跟著他上了北屋,北屋地下,漆得晶亮的方桌上,已擺好了飯嗓,十大盤,八大碗,雞呀,魚呀,冒出的那個氣都噴鼻的香。大壯已經快一天沒吃飯了,肚子餓的吱吱的叫,可是他想著二妮的話,白臉老漢怎麼讓他他也不吃,白臉老漢說:“你不吃菜,吃點麵條吧。”
  大壯還是不吃,白臉老漢又親自給他遞過一碗麵條湯去說:“你不吃麵條,喝點湯吧。”
  大壯渴的心裡出火,口裡發乾,他想:二妮只說別吃他的東西喝點水許不要緊……他端起碗來,喝著喝著,覺著一根麵條,隨嘴下去了。大壯回到廂屋裡,肚子就痛起來了。二妮問他:“你沒有吃他的東西嗎?”
  大壯說:“沒有,喝湯的時候,我覺得有根麵條隨嘴下去了。”
  二妮埋怨他道:“你怎麼喝他的湯呢,那不是麵條,那是毒蛇!他是想害死你呀。”
  大壯聽了,懊恨起來。二妮說:“沒有別的法子,只有他口裡那顆白珠能解毒,我這裡還有一罈酒,你提著,咱倆一塊去吧。”
  他倆到了北屋裡,白臉老漢看樣正要上炕睡覺,二妮說道:“爹,他遠路來到這裡,沒有別的,帶來了一罈桂花好酒,孝敬爹。”她說完揭開了罈子塞,那酒那個香勁,真是不用說了。白臉老漢一見酒,什麼也不顧了,端起罈子就喝。


  把那壇酒喝完了也醉的和泥塊樣,二妮從他嘴裡拿出了白珠,他變成了狐狸還不知道呢。她把白珠扔在碗裡的水裡,大壯喝下水去,肚子裡咕隆咕隆響了一陣就不痛啦。
  二妮把白珠含在口裡,拉著大壯的手,大壯覺得腳不連地的走了。
  不多一陣就出了洞口,不到一天的工夫就到了家,四口人歡歡樂樂的過起日子來了。
  ①滴溜:很快,很活動的樣子。

狐狸媳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