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的那頭——是紅星。”說這話時，他的眼眸是熾熱的，彷彿能把視線那頭的皚皚白雪融化。我順著他的視線望去，無盡的綿絨般的雪鋪開來，蠶絲般籠著幾分顫悠悠的輕柔，在天邊化作一條朦朧的細線。
“王先生”可是個老革命。說他是“老革命”，倒也算不上，“王先生”是個地地道道的文人，他不怎麼講那種“老子當年上戰場的時候”的熱血故事，倒總講些“這個主義”“那個思想”之類叫人聽不懂的話——這可讓一群愛鬧事的孩子們瞧出一點兒窮秀才的酸勁兒來，“王先生”這個外號，就是這麼得來的。
王先生脾氣好，也不和我們計較，已年近半百的“王先生”就這麼好脾氣地應著，對我們笑著，目光裡似有什麼在跳躍，在閃爍。
王先生也是會講故事的。不知道是哪年冬天，一群孩子們聚在一起，聽他講“為中華之崛起而讀書”的故事。講畢，他問我們：“你們的理想是什麼呢？”
孩子們怔愣了一瞬，接著便七嘴八舌地爭開來，“我要當科學家！”“我要當世界首富！”“我想要吃不完的‘大白兔’！”王先生笑著，眼裡閃著一絲跳躍的火苗。我發呆間，那火苗便倏地燃到我眼前來，“你呢？你的理想是什麼？”
我望著那跳動的火苗，想看清一點，於是直視著他“我想做像王先生這樣的人！”
王先生愣住了，接著便哈哈大笑起來，笑聲是那麼地熱烈明朗，甚至勝過了那眼裡的火苗。在他笑的那一瞬，我看見了，那一小簇火苗總是落在王先生望向我們的目光裡，火苗裡燃著的，是熾熱到讓人不忍閃躲的希望。
只是我不明白王先生在希望什麼。
我逐漸長大，理想也是變了又變，在我對自己的專一產生懷疑時，我再度想到了王先生。我問這個最開始讓我對理想產生嚮往的人，到底什麼才是“理想”這個詞所應該代表的呢？王先生告訴我，“理想是什麼並不重要，”他的聲音鏗鏘而堅定，“重要的是，理想的那頭，是紅星。”
紅星？我更加疑惑了，我順著他灼熱的目光望去，無暇的雪在陽光下反射著柔和的光，在天邊被落日染成血一般赤誠熱烈的紅，紅的潑灑，紅的悽絕。我在熾熱地升騰著的紅光中彷彿看到了飄揚的五星紅旗，看到了太陽緩緩落下，而紅星正冉冉升起。
我看向他眼睛裡跳動的火，火苗映在眼睛裡，比被夕陽染紅的雪更加熱烈。我忽然地明白了王先生在希望著什麼，在他期許的目光中，我邁步向皚皚白雪，去追逐那雪中的紅星。
理想的路上有皚皚白雪，但理想的那頭，是紅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