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長風裹挾著細碎的花蕊，吹了人一鼻的芳香。沒有豔陽的黃昏，使石階下垂眉而立的老人顯得愈加孤獨，愈加清瘦。而他縱然背脊彎曲，神情呆滯，卻在涼涼習風裡綻放出了不一樣的芬芳。
突然，院子裡傳來了一群孩子的嘻鬧聲。我向窗外望去，孩子們正在快活的嬉戲。他們的一方天下，柔軟純淨，他們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飽滿的笑容。而那個眼神空洞，張嘴流著口水的老人此刻卻坐在院牆旁的一把黑色的皮椅上，靜靜地看著孩子們。孩子們似乎刻意避開他，離他遠遠的。連帶著花香的清風也不願往那裡吹，彷佛楚河漢界一般。
唯有一個小男孩悄悄走近老人，靠在他身後。“初生牛犢不怕虎”這個想法在蹦出腦海時，讓我訝異一笑。這個孩童似乎並不害怕這個顯得毫無生氣的老人，一會兒戳戳他的手指，一會兒摸摸他的臉頰。
許是沒有得到迴應，孩子竟然大膽的爬上半邊椅子，老人只轉動著眼珠子看他而後竟咧嘴一笑，他的皮肉鬆鬆地包著骨頭，這一笑很是猙獰，嚇得孩童一骨碌滾下來。我的眼睛猛然被定格在孩子的臉頰上方，那是院牆上一塊搖搖欲墜的大理石板。石板再也支撐不住掉下來了，破碎而尖銳的稜角正對著孩子清澈的眼睛。我的心猛然一緊。
幻燈片似乎在回放，一隻枯瘦的手顫巍巍的推開了孩子的頭，沉重的大理石塊砸在了老人手上，鮮血淋漓，連指甲都斷裂了，我的眼眶有些酸澀。這位老人平日生活不能自理，走路都需要人攙扶，說話也含糊不清，簡直就是個痴呆老人。這樣一位老人，居然……
我不知是因為孩童的清澈雙眸喚醒了老人的意識，還只是凌空本能的一擋。我卻知道，對著天空，張開五指，指間自有天地，自有博大的胸懷。
窗外，一抺夕陽掛在天邊，我看到了鮮血染指的脈脈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