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香郁鬱，綻放在寒冷地空氣裡，聚成幾瓣若有若無的馨香，淡入心底。不禁匆匆揭蓋，一片水霧競相騰起，朦朧了晨曦，亦朦朧了光影。
那口象牙白的瓷鍋有些年頭了，自我記事起，便亙古不變地蜷在那方天地間。它總秉著端莊潔白的身體，在多少個寒冷的月夜裡，承受著小火的洗禮。尾間漫著幾道泛黃的焦痕，那是歲月吻過的痕跡。
瓷鍋淡笑不語，門裡的人也淡笑不語。
卻總也忘不了。
白煙依舊，香氣如約綻放。母親起身盛湯，恍惚間，面前久多出一碗瓊漿，香氣四溢，抿嘴輕嘗，一樣的鮮美，一樣的芬芳，彷彿又回到了那個多年前的黃昏，我捧湯輕唱，母親笑若海棠。
我久久凝望著母親，白煙裡的母親顯得端莊與從容，記憶與現實的交織在此刻震顫，光影間流動的，有時光黯淡的底色。
兀自輕笑。清淺的夕光，暈了深秋的寒意，透過璃窗，碎了一地。偶有花葉飄渺，蓊蓊鬱鬱，剪幾幀溫柔的光暈，映於灶上那口象牙白的瓷鍋。栩栩如生地白蓮，直與溫存的花火交相輝映。
母親靜靜倚著門檻，笑若海棠。
孩提時代，在枯葉編織的小道間歸家，碎葉悠然。不遠處，便嗅到秋風包裹的密信，遂匆匆回家，躡手躡腳地摸進廚房，瓷鍋上那縷隱匿地白煙歡欣地顫抖著身影，不禁食指大動，偷偷享用。
光陰如繡，覆沒多少纖塵。記憶裡中的黃昏，消逝在淡淡的香氣裡，香未散，人未老，如此，甚好。
於是，那口瓷鍋又被翻找，再一次置放在它曾經的天地裡。母親忙碌著，仔細洗淨案上陳列的菜蔬，細嫩的排骨，鮮紅的番茄，剔透的玉米，整齊又有序地入鍋，最後蓋之，灶間又騰起久違地溫存。
瓷鍋在香氣裡緘默。
回首，母親用生活的小火，燉出了歲月的無盡滄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