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閃動著黛黑如珠，純淨如玉的眸子。凝視著我，顫顫地伸出舌頭，想要再舔舔我的指尖，卻終閉了眼，永遠。
那是一條流浪狗。
每條狗都有自己的過往，正如每個人有自己的故事。它脖子上有枚小巧的鈴鐺，標誌著它曾經衣食無憂的生活。許是它泠泠如水的清脆聲吸引了我，每每看見或聽見它的到來，總會給它一點小饋贈，或是一條剩下的肉乾，或是一片吃不下的麵包，輕輕拋給它。因此，它常常伴我歸家。每至家門口，我總是回頭瞥一眼它，它往往也抖一抖被夕陽渲染成金色的毛髮，灑下一片金黃的背影，隨著我關上門的動作，那純潔無瑕的眼睛似是溢著道別，我也僅能回以抱歉，隨機關上門。
它終究不僅是一條流浪狗。
那天夜裡，遙聞犬吠。半夜吵鬧，甚是煩厭，揮之而不能去。心中對它有了厭棄之心。本以為它閃著的黛黑的眸子印著它內心的純潔，沒想到終與其他狗一樣，會躁動，會打鬥。第二天早上出門，看它奄奄一息地倒在門口，臉上有一道模糊的抓痕，一劃而過，毀了一隻眼眸。它看見我，另一隻眼中閃動欣喜，我似是要輕撫它，卻不知為何，看著那道傷痕，心中又泛出了厭惡，手便懸在空中，它眼中的純潔閃動著悲傷，好像又含著我看不懂的東西，終是留戀地看了我一眼，閃上了眼簾，消散了純潔。我許是有些悲傷呢，但我還是去忙於自己的事，任它躺在了那裡。回來時，已無蹤影。
第二天出門，一股臊味撲鼻，一堆穢物積於門口，掩鼻而去。我突兀地明曉了什麼，一切漸漸明晰。我捫心自問，問自己的過錯。問自己的冷漠，我明瞭了那眸子的複雜，那是背叛、悔恨、冷漠，依戀深情，它將自己純潔至真的心坦露在我眼中，我卻連最後一次舔舐指尖的權利也不予它。思慮至此，內心洶湧，懷念的湖水內心澎湃，如果是即將從眼中噴湧而出。
夕陽餘暉下，記憶回溯中，“它”或應為“他”，邁著靈巧的步伐，閃動著純潔明亮的眸子，一如夜晚明星閃爍著燦爛，又似耀眼瑪瑙沉積著歲月的質感。
那眼眸，在我心中沉降，積澱在情感的最深處，塵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