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生活的熱愛,不分高低貴賤,每個人都應該擁有。
黃昏,街上已有些半明半昧的燈火,可那都是別人家的燈火,不屬於我。
低下頭,望著作業本上那個鮮紅的大叉,一種難以平復的心情在心頭湧動——這是我第一次忘記做作業。儘管那只是一張薄薄的紙,卻似重有千鈞,我生怕這會成為我的一個汙點。
一路上,我儘管放慢腳步,卻依舊止不住時間的步伐,來到了小區門口。
小區門口有個垃圾箱,可回收的。
我攥起那本作業本,想將它丟掉。一抬眼,便對上了她的視線。我略顯尷尬的笑了笑,她一邊仔細地收納著一天的收穫,一邊報之以一個大大的微笑。那抹笑,與午後的暖陽相較,還要勝上三分。
她是個收廢品的女人,常來我們小區。咬著一口帶著濃重口音的普通話,她,就這樣穿梭著,吆喝著。
女人四十出頭,看上去卻有五十歲的樣子,稀疏的頭髮灰白相間,黝黑的面板上海浪似的泛起成片的皺紋。一雙小小的眼,一張小小的嘴,卻似歷經千層浪。
她今天的收穫很少,只有幾個紙箱和半袋瓶瓶罐罐,賣掉也沒有幾個板兒,可她的笑,卻燦爛到讓人覺得這一切都是假象。
“小姑娘,怎麼了?”她見我出神,一雙小眼睛在剎那間積聚所有的光彩,化作關切向我投來。
我默默將作業本往身後藏了藏,本能的後退了幾步,“沒什麼”,我想,反正說了她也不會懂。
她看了我一眼,又低頭瞥了瞥那隻薄如紙翼的錢袋,一隻乾瘦的手撫在錢包上,空氣中傳來一絲若有若無的慨嘆,她的臉上卻沒有一絲不滿。掛滿微笑,她將東西搬上一輛已經鏽跡斑斑的三輪車。她騎上車,車子緩慢前行,發出“吱吱”的聲響。
我佇在原地,琢磨著那抹笑。
突然,三輪車的“吱吱”聲戛然而止,她轉過身來,面孔上多了幾分拘謹與試探,眼睛如市井巷頭的霓虹燈般閃爍,又直戳人心:“小姑娘,你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我怔住了。她究竟是怎麼發現的?掩不住的震驚席捲了我的全身。
“但不管怎麼樣,生活還是要繼續啊!”繼而,是一個我從未見過的明麗到極點的笑。她衝我揮了揮手,轉而又騎上那輛“吱吱”作響的三輪車,攜著那抹笑,在夕陽的餘輝中,漸行漸遠。
恍恍惚惚,我似乎忘了一切的不愉快,腦海中充斥著這句話:“不管怎麼樣,生活還是要繼續啊!”一時失意只是一時,一時的不美滿也只是一時,要相信,明天會更好,不必一蹶不振。
一霎時,我明白了,她的笑不是什麼大富大貴,不是什麼欣喜若狂,是一種對生活淡淡的,卻又彌久的熱愛。
最純樸的人,最純樸的話,最純樸的熱愛。
抬眼,望著頭頂的路燈,燈上映著她的笑靨。我想,那是我的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