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路上沒什麼人。早餐店裡串出熱騰騰的水蒸氣，有點一天之晨的活絡感，被刮過的大風撞了個正著，和凜冽中的冷意打了個對穿。
梧桐樹在路旁應景地哆嗦了一下，“簌簌”作響，除了碩大的主幹與粗大一點的樹枝保持住了端莊和正色，其它的枝椏帶著的樹葉都搖晃起來，像是穿著不合季節的舞裙，開始表演的舞者，不怎麼婀娜，卻很即興。街上兩排梧桐樹已經有幾十年了，主幹是成年人合抱粗，枝椏每年需有人來修剪，高處快掩映住兩旁居民樓四五層的窗戶了，兩邊梧桐樹的枝椏相互伸展，像會長出一個天然的頂棚。此刻看看周圍，這冬日的清晨，彷彿開了冷色調的濾鏡，大風推不走厚雲，陽光刺不穿霧氣，那些往日裡的紅黃青藍紫都暈染在了晨露中。
朦朧間，突然有什麼落在頭上。輕輕一摸，原來是一片小手掌似的金色梧桐葉。拿近了仔細看，哈，還真像旋轉時飛揚的裙襬，上面還有一條條花紋似的葉脈，覆蓋住了整片葉面，葉脈細極卻好似有生命在流動。
只稍一停歇，它便又乘風而舞。不只是它，還有不少告別了枝椏的舞者們。它們搖曳生姿地舞到了路邊停著的汽車頂上，像跳華爾滋，轉了一圈，再一個滑步掛到了車窗上，只是輕輕一觸。其中的一片不小心踩到了路面，無比自然地躲過了騎手的車輪，順勢在氣流的鼓勵下，先是顫顫巍巍地掙扎了幾下，好像是一個被撞倒的人幾次想要爬起來似的；緊接著，又跟藝術體操運動員一般，顛了幾個小碎步，向前滑動幾下，然後突然幾個前滾翻，再接一個後空翻，最後跟個淘氣的小孩似的消失在了車底下。
街上的人慢慢多起來了，朦朧中的顏色漸漸清晰。我搓了搓手，和了口熱氣，把這張青灰色的濾鏡照揣入了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