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啞巴的奶奶去世了，去世的時候只有小啞巴知道。
秋楓未歸，初冬將至。
院子裡被落楓裝成了紅色，起風了，楓樹上仍有不少楓葉在枝上搖曳著，吹得它們沙沙作響，風裡透著十一月的涼意。
本該在下個月生起的火爐，在今年提早了。屋裡電視嘈雜的聲響混雜著兩個女人的竊語私議。小啞巴拿遙控器將音量調的很小，以防打擾到隔壁奶奶休息還有以此示意他兩位伯媽小聲點，但好像並未奏效，反而惹來兩個女人的睥睨，那種眼神和當初奶奶把小啞巴撿回家時的一樣，冷漠，不屑一顧。
電視裡演的說的小啞巴一點也沒看進去聽進去，耳朵早已被兩個女人的對話填充著，小啞巴雖然沒有讀過書，但他還是聽得懂她們說的什麼的。
“這幾天老太太很是黃昏，昨天我見她一個人坐在沙發上，嘴裡不知道在嘀咕些什麼？好像在喊她死去的三大姑四大姨，聽得我慎得慌！”小啞巴的大伯媽一臉惶惶的神情。
“大抵又是老年痴呆症嚴重了，我今個兒也是被她老人家嚇得不輕。”二伯媽隨即站起來準備重新當時的場景，“我正在做飯，她忽然出現在我身後用手拍我肩膀，問我小啞巴爺爺去哪裡了，你說他爺爺死這麼多年了，這算個什麼事兒！”小啞巴看著二伯媽嘆了口氣，很是為奶奶難受。這麼多年來，自從奶奶把小啞巴撿回家後沒少受兒女的冷漠，儘管如此，她也沒有放棄過小啞巴，現在得了病也許大部分是因為這些。
話畢，兩個女人咯咯咯地笑了起來，轉頭看了看小啞巴，收斂了嘴邊的笑容。二伯媽繼續說道：“照這樣下去，也難怪她兩個兒子在外生意不如意賺不到錢，晦氣得很！指不定哪天我們被她弄得瘋瘋癲癲嘍！”小啞巴只能坐在一旁靜靜地聽著，又拿起了遙控器，不過這次是把電視音量調大了不少。
“可不是嘛！”大伯媽環顧了四周，“老太太活這麼大年齡也該活夠了，像這樣活下去，折磨自己又連累別人，不如去了天上好。”
窗外又是一陣大風，楓樹在院裡躁動著，地上的楓葉被刮的滿天飛。
小啞巴再也聽不下去了，起身準備到院裡掃地。奶奶不知何時起來的，坐在院裡的石板凳上背影顯得格外孤獨，小啞巴默默祈禱著希望那兩個女人的對話沒被奶奶聽見，轉身進屋給奶奶泡了一杯熱茶，兩個女人已不再屋裡，也不知道去哪裡了。
小啞巴把茶端到奶奶手裡，奶奶注視著小啞巴久久不語，茶慢慢變涼，奶奶讓小啞巴送她進屋休息，外面冷，攙扶奶奶進屋時奶奶緊握著小啞巴的手。小啞巴為奶奶蓋好被子，一如往常的要等奶奶睡著後才離開……
奶奶這一輩子活著是為了別人，死也是為了別人。
小啞巴是看著奶奶走的，奶奶閉眼時在給小啞巴念歌謠：
鳥在飛，雲在追。
人在走，風兒吹。
葉子落，花兒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