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消逝中作文

外公家要拆遷了。

行走在消逝中作文

聽到這個訊息時,我稍稍感到吃驚:沒想到地處偏僻的外公家也難逃被拆毀的命運。一想起那些樸實的小屋就要化作一堆瓦礫,心裡隨即又生出了一絲傷感。

還記得,兒時的我最喜歡去外公家玩耍。那時鄉村交通還不很發達,除了一個多小時的車程外,還要在鄉間土路上顛簸二十多分鐘。然而,抵達後的快樂總會沖淡所有不便。開門就見到外婆慈祥的臉,接著就是外公高大的身軀,和他幾乎被草帽遮住的黝黑的臉,以及爽朗的笑聲。

外公家裡有個小庭院,平時堆滿了雜物,有一棵高大的棗樹立在角落,到了秋天,拿著一根竹竿在樹上亂敲一陣,棗就會“嘩嘩”地掉下來。而我常因不小心,被落下來的棗砸到。我最自由的時候大概就是在外公家的時候了吧。在這裡,即使頑皮,父母也不好發作,大吃大喝也不會有人約束。不時還會受到一兩句誇獎,手裡被塞進幾顆糖。就連出門轉轉,說不定也會聽到鄰居熱情的招呼。有時,外公會騎著三輪車帶著我出去“亂轉”。車子也許會去外公家那片不大的田地,也許會去集市上隨便逛逛,又或許會到村口的小商店的門口。外公的田地確實不大,只是小小的一塊,被夾在路和河之間。這上面,不一定會種上什麼。有時是幾株薺菜,或是幾株棉花,茄子。但不管是什麼,每次回家前,外婆總會給我們摘上幾袋子菜。集市是外公買東西的地方,雖然比不上城裡的大超市,可是與小販店主的討價還價、聊天,總會讓人感到幾分人情味兒。小商店,幾乎每個村上都有。那是村裡兒童最喜歡的地方。向大人要點錢,就能去那裡換成幾根雪糕,幾瓶汽水或是幾盒餅乾。

可,這些都過去了。

世界上沒有什麼是永恆的,即使你再想留住什麼,它們也都會像流沙一般從指間流逝。

後來,我上了國小,這就像一道分水嶺,將我和外公家逐漸隔絕了。電子產品和學習漸漸佔據了我的空閒時間,我去外公家的次數越來越少了。即使去,也只是把它當作一種消遣放鬆的方式。外公外婆每次也會熱情高興地迎接,可我已很難再找回那在時光中被稀釋的趣味和激動了。有時我也會很詫異於自己的變化之大,就像有什麼東西正將我與過去拉開,將過去的事物從世界上和我心中一件件抹去。

再後來,我就知道了外公家拆遷的訊息。

外公搬走那天,我擠出了時間,匆匆忙忙地回到了那棟老屋前。過去略顯擁擠的庭院,現在卻顯得空蕩蕩的。那棵曾結滿回憶的棗樹,也沒精打采地低著頭,腳邊全是枯萎的落葉。曾經溫暖了一個家庭的房屋,如今在夕陽下卻顯得異常蒼老。外公就坐在庭院裡,看著自己住了幾十年的屋子,雙手不斷摩挲著,那張滿是皺紋的臉上,似閃著點點淚光。我許久沒有仔細看過外公了,現在再看,猛然發現外公那有些萎縮的身軀已和記憶中的高大對不上了,腰桿已不如過去般挺直,頭髮也都花白了——外公已經是個老人了。

幾年了,一切都在變化,有新的事物誕生,也有老的事物逝去。那輛三輪車已被賣掉了。外公的地在幾年前就被荒廢,菜果被滿地雜草取代;小販從集市上消失了,只剩下超市店鋪;小商店的門不知何時再也打不開了;農具被放在角落無人問津;外公也不再天天出門;左鄰右舍都已搬走了大半,村莊裡瀰漫著奇怪的寧靜。這裡的一切都在變老,它們都在慢慢逝去。

“嘟嘟——”一陣停車聲打斷了我的思緒。一輛潔白的汽車停在了路旁,不知怎的,我似乎在它身上看到了那輛曾經嶄新的三輪車的影子。夕陽彷彿給它塗上了一層紅得發紫的車漆,更顯得活力四射——是表哥開車來接外公外婆走了。

外公緩緩得站起來,用顫抖的手拍了拍衣服,便向著那車走去。可剛走幾步,又停下來。大家也都停下來,等著外公。“走了——!”外公像道別般,冷不丁地轉頭大喊。那粗獷的嗓音在庭院裡被放大,每個人都聽到了,房屋聽到了,庭院聽到了,連棗樹也聽得清清楚楚。一陣風吹來,樹葉沙沙作響,像是在迴應外公。不過,不知是不是我聽錯了,那兩個字與平時相比竟有些顫抖。

有許多東西正從我的生命裡逝去:外公的年齡、載滿回憶的房屋、平淡的鄉村生活……而遺憾的是,我無法將它們留住,只能努力記住,並在新的生活裡尋找它們的影子,偶爾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