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正濃，孤月懸掛在夜空之上，數不清的星星被濃雲覆蓋，遮掩了它微弱的光亮。
彼時的夜裡很冷，幾乎是會被凍僵的程度，我蹲坐在臺階上，變暗的手機螢幕被我再次摁亮，那個空空的聊天介面好像在提醒我們的關係越來越遠。手機微微震動一下，我滿心歡喜地點開去看，卻只有一句“爸爸有事，回不去，你在家裡要聽話，別貪玩，好好學習”。
我看著那句見過無數次，甚至連標點符號都一模一樣的訊息，心口彷彿被一雙無形的手狠狠扼住，壓抑地喘不過氣。寒風颳的臉生疼，但我卻覺得此刻的心是最痛的，我強忍著哭聲，不希望它驚擾了夜晚的一切生靈。
奶奶披著衣服把我拽進屋裡，“你這孩子，大晚上的不睡覺，在外面作甚，凍死了。”我偏過頭，不想讓她看到我泛紅的眼眶。我掙開她的手，把頭和身子一起埋在被子裡，好像這樣就能隔絕夜晚給人的孤獨和敏感。
我的父親為了生活在外地打工，我們的關係也隨著越來越少的聊天而漸漸疏遠，我們之間彷彿隔著楚河漢界。
直到那天，他告訴我，要在我生日的時候送我禮物，我頓了頓，回他：“我不想要”。我想象的到他的落寞，可我只是想和他說話，我想親口說我想他，我不想隔著那塊冰冷的螢幕去探究他的難過與悲傷，可他太忙了，我甚至會覺得這種無理取鬧的打擾是一種冒犯。
蠟燭在黑夜之中忽明忽滅，我吹滅了蠟燭，周圍只剩黑了，表妹開啟燈，興奮地叫著：“分蛋糕！分蛋糕！我要那一塊！”我安靜地坐在一邊，嚐了一口奶油，那甜到發膩的味道屬實不太適合我，在所有人歡呼的時候，我獨自帶著手機又坐到了門口的臺階上。聊天記錄還停留在在三天前的那句“我不想要”，他沒有回我資訊，我一邊猜測他是不是生氣了，一邊埋怨他察覺不到我的心思。
直到鈴聲打斷了我胡思亂想的腦子。我的手略微有點顫抖，接通那個電話。
“喂。”
“生日快樂！寶貝。”
他的聲音中透著一股難以掩飾的疲憊，卻還是儘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那麼平常。我的淚水如決堤的海口一般洶湧著，聲音也越發的哽咽，我毫不顧及地對他講著我想他了，我最近過得一點都不快樂，別的孩子放學都有爸爸接，我自己回家很害怕，我跟他講我看不懂的題，學不會的物理，我痛斥他一點都不在意我……我表達的慾望在此刻達到了最高，像源源不斷的河流匯入大海，最後佔據我的內心。
他沒有打斷我，只是在電話的另一邊聽著我訴苦，我終於說累了，他柔聲對我說：“以後有事不要藏在心裡，爸爸也想你，我今年一定早點回家，好不好？”我沒有回答他，一個人抹著眼淚。
後來他又被同事叫走了，我的心裡卻不像以前那樣悵然若失了。
當我走在黑暗幽遠的路上，一步一步慢慢地走，殊不知，父親也在小心翼翼地尋找那點微弱的星光，我們都有各自的落空，只是溫暖解凍了春天的河水，我們才驚覺，傾聽，原來是最好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