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味道，沒有美酒的醇香，沒有桂花的芬芳，甚至刺鼻得讓人皺眉，但每每襲上心頭，都帶來悠長的回味。
前段時間，初三年級跑操恢復正常，我們像鳥般傾巢而出，難得出來呼吸新鮮空氣，操場上響徹著嘹亮的口號。就在這時，意外發生，同學不小心絆到了我，我們雙雙倒地。我左手撐地，再起來時，手臂疼痛難忍。王老師見此情狀，帶我去了醫院檢查，幸好沒有大問題，不過這幾天的皮肉之苦是免不了了。
晚自習時，我正努力迫使自己忘記左臂的疼痛，盡力專心聽課時，一個熟悉的身影闖入眼簾。窗外的他，正努力向裡張望著。我趕緊向老師示意，出門去迎爸爸。“你怎麼來了？”“你手臂怎麼樣了？”他不回答我，也不等我回答，急忙拉起我的手臂，在手肘處按壓起來，問我：“疼嗎？”直到我沒回答，他抬頭看看我齜牙咧嘴的樣子，才鬆開手，神情有些懊惱，彷彿在懊悔剛剛的急躁。
爸爸又像忽然想起什麼來，從口袋裡掏出一張膏藥來，一陣刺鼻的味道瀰漫在教室外的走廊裡。我心裡有些抗拒，這味道太重，不是會薰到一整個教室嗎？不等我拒絕，爸爸已經藉著室內的光，開始撕開那張膏藥了。他小心翼翼地去捻開內貼與外膜之間的接合處，我也藉著這微光靜靜打量著他，平時笨手笨腳的爸爸，此刻神情專注，細膩得像個女人般。
終於撕好了，爸爸重又抬起我的手臂，稍微比劃了一下，再將那張膏藥慢慢貼在我的手肘上，貼完還用大手輕輕地再按按，生怕那膏藥不夠服帖。一種溫熱的感覺悄悄覆上手臂，那塊痛處似真的被輕柔按摩著，痛意舒緩開來。鼻尖那股刺鼻的味道好像沒那麼難聞了，靠近一嗅，藥味中攙著些薄荷味兒，還挺清新。
“想不到別的辦法了，就買了塊膏藥，多少有點用。”爸爸滿意地看著眼前的“傑作”，又趕緊看了眼教室“快進教室，耽誤你上課了。”我心中有許多話想說，此刻也不知說些什麼，只有木訥地點點頭。進教室門時，回過頭，爸爸還站在原地，手中揉搓著那個包裝袋，暗黃的燈光中，面帶笑意地望著我一步步走開。
再坐在教室中，我不住地摩挲著左臂上那塊膏藥，爸爸那笨拙的動作和專注的眼神浮現眼前，左臂的溫熱感逐漸傳遍全身。在這藥味薄荷味夾雜的味道里，我坐定了身子。
手上的膏藥陪伴了幾天，手臂也漸漸不疼了，便撕去了。那天，無意開啟爸爸的手機，看到了爸爸與王老師的微信對話：“幾點可以接他去醫院？”“不用擔心，已經拍了片子。”“好的，半個小時後我馬上到！”短短的幾行字，我看到了在工作時為我分心的爸爸，當時的他聽聞訊息一定焦急萬分吧。思緒至此，那股夾雜著薄荷味的藥味，再次縈繞鼻尖。
只有這種味道，在我的記憶深處，它牽扯著濃濃的情意，悠長的回味，註定揮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