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呤”水杯重重摔落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它不安地滾落著，晃眼的反光刺得我心中的內疚又深了幾分。
今日，是個與平素無異的早晨，父親開車送我。由於路段擁堵，他不得不將車停在較遠的路旁，我下了車轉身就要走，父親也關了車門，小跑到我身邊，輕輕接下我的書包，一下背在左肩上，說：“走吧。”我卻冷冷地別過臉，又想起父親今早慍怒的神色，忽地一下憤怒湧上心頭，與父親保持著一段距離，我一面走著，一面在腦海裡回想著父親今晨因我不吃早點而數落我的話語：“你這樣做對自己有什麼好處？對我們又有什麼好處呢！你怎麼總這麼不懂事！”自尊心極強的我耳邊迴響著父親的話語，又望著刻意放慢腳步等我的父親，衝動一下子支配了我的大腦，我一個箭步衝過去，從父親的肩上拽下自己的書包，不料用力過猛，水杯被甩了出來，便是開頭的那番景象，水杯裡的水流了出來，那正是父親專門為我接好的熱水！
我愣在了原地，父親喉結上下動了動，卻終究什麼也沒說，只是默默拾起地上沾了塵土的水杯，淡淡說了句：“注意安全。”便返回停車的地方，解釋的話哽在我的口中無法表達，我抬起頭，看向父親遠去的背影，父親肥胖的身上鬆鬆垮垮地披著一件運動衣，行走時兩臂擺動發出“嘩嘩”的摩擦聲，愈發顯出他沉重的呼吸聲和腳步聲。此時正值寒冬時節，冷風生硬地打在他滄桑的面龐上。父親為避開風，縮著脖子前行，顯得他不那麼高大。風颳起他的髮絲，幾縷黑髮中夾雜著銀絲，和那蒼白的天色融為一體。
父親老了，他的肩膀不能再借我依靠，他的臂彎不能再使我入眠。不善言辭的他，常常會說出使敏感的我傷心觸動的話。現在想來，他包容了我多少幼稚任性，縱容了我多少無理行為；對他來說，我的健康平安遠勝過他自己！所以他才絮絮叨叨地數落我的壞習慣，又對我的任性而感到無奈，他沒有埋怨我一路來的舉動，只是一聲不吭收拾好我的爛攤子然後兀自離去……
我的眼，溼潤了，父親的身影在視線中逐漸扭曲模糊，深重的內疚與自責充斥著我的心，回想起這十幾年來，父親對我百般的愛護，無條件的付出，我卻天真地任性而為。一時間，對我不自知的內疚壓得我喘不過氣。
我從來沒有這麼內疚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