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兩年的暑假，我去學做了一回瓷器。
剛開始，我的眼前只是一塊灰頭土臉的泥巴，它蜷伏在桌子上的一角，像一個剛剛逃出集中營的難民。老師將泥塊放在轉盤上，教我製作的方法。我有些嫌棄地望了望那塊醜陋的泥巴，十分不情願地捲起袖子碰了它一下。我心中的瓷器，都是潔白優雅、光芒四射的那一種，這樣一團髒兮兮的泥巴，如何會是我心中高貴的瓷器？
老師見我不情不願的樣子，便抓起我的手，啟動機器，我的手不由自主地貼緊那塊泥巴捏了起來。
轉盤飛快地旋轉起來，發出“嗡嗡嗡”的聲音，泥巴在轉盤上留下一圈又一圈的印記。那本不成形的泥巴，漸漸變得扁圓，如倒扣的盆，似乎有一個優雅的靈魂在泥土中被喚醒。幾分鐘時間過去，泥巴粗糙的面板因為和了水而變得細膩、光滑起來，彷彿一個老嫗變成了少女。
我有些驚訝，好奇心也冒了出來，對泥巴也不那麼嫌棄了，便主動伸手去塑造那塊泥巴。
泥的溫度剛剛好，細膩而粘稠，如同一塊上好的絲綢，透出一股樸實無華的泥土氣息，摸在手中，彷彿一隻只細嫩的手指撓著你的掌心，那泥土充滿了靈性。
轉盤快速地旋轉著，我小心翼翼地掌控著它，彷彿握著一種流動的物質，慢慢讓它成型。時間久了，我不再吝嗇自己對泥巴的親密接觸。即使是不知不覺中手掌開始變為泥巴的深色，我也不會在意，反倒樂在其中，有了陶醉的感覺。
腰收一點，瓶口往上提，成型……泥土永遠是活的，只等著人來喚醒它們，塑造它們，讓它們最終成為精美的瓷器。手掌憑著感覺擁抱它，那美妙的感覺，綿綿不斷，從指尖，一直蔓延到心間……我突然理解了女媧拈土造人成功時的那種喜悅。
一個多月後，最初的那塊醜陋的泥巴，再見到它時，它已經成了小巧的葫蘆瓶。表面光滑細嫩，讓人難以想象出它原本的樣子。我滿足地望向它，成就感油然而生。
人和瓷器一樣，不管原來是什麼樣子，只要用心塑造，最終會變為精美的器物。
我樂在其中，收穫也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