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在電視上看過一場西班牙鬥牛——
角鬥場上人牛對峙，牛鼻中“呼哧呼哧”喘著粗氣，牛眼血紅，充滿野性。鬥牛士手中揚著紅布，面色嚴肅凝重。忽然，他左手中紅布翻飛，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落至右手。沙塵飛揚，人與牛在廣闊的土地上角鬥。牛角一次又一次地刺空，人一次又一次地閃躲。漸漸地，公牛的力量被耗盡，只得站在原地，對著鬥牛士怒目而視。他不急不躁地走過去，長矛刺下，公牛應聲倒地。
觀眾席上爆發出刺耳的歡呼，歌頌著這位勇士。鬥牛士乘坐著花車，氣宇軒昂地從王子門退回。而公牛倒在地上，死未瞑目。
那是什麼？我似乎看到了公牛的眼淚。我不禁將電視調回，試圖在回放中尋找答案。
是了，那公牛在一次次刺空時，雙目蒙上了一層水汽。而在它倒地時，那滴渾濁的淚終於滾落下來。
公牛的身邊，是一片血泊。它躺在血泊之中，只剩死亡的寂靜。而鬥牛士完成了他的表演，被人群簇擁著，享受掌聲與尖叫，和未來的榮華富貴。
我沉默了。同樣是世界上的兩個生命，為何上天如此不公？公牛的野性坦露著其靈魂之純粹，它憑本能與鬥牛士手中的紅布抗衡。人類為了一己私慾，放任鬥牛士與公牛廝殺，以鮮血與痛苦為樂。鬥牛中，勝利者真的是人類嗎？公牛的眼淚，真的只是因為自己的死亡而悲傷嗎？
“槍響之後沒有贏家”從不是一條悖論。象徵“正義與勇敢”的人，在第一根長矛、第一枚花鏢落下後，就已經成為了敗者。
忽然想起了老家的一種習俗：逢年過節殺牛吃肉時，要把老牛的眼睛用布條蒙起來。真的只是怕“老牛看到殺它的人就會回來報復”嗎？其實不然。老牛垂死時，會流下最後一滴眼淚，其中有對世界的留戀，也有對人的怨懟。辛勞工作的一生，就這樣在刺刀下結束，只是為了吃它的肉。所以人們心虛了，不敢與老牛充滿悲傷的眼對視。
鬥牛也是一樣。公牛因人們想要的緊張刺激而死，想必也是滿心不甘。致美與慘烈合二為一，成為人們的審“美”習慣。
事實正是如此。悲傷的公牛啊，我終於讀懂了你的眼淚。
性向善，才是人類最後的驕傲和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