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叢裡，一隻灰撲撲的小東西肚皮朝天，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看見我，它歪了歪腦袋，無力地拍打了幾下翅膀，翻了個身，勉強挪移了半釐米，又重新栽進塵土裡。
我看清了，那是一隻還留著幾撮絨羽的山雀。我抬頭，望了望頭頂上的樹枝，企圖從枝杈間找到一隻鳥巢，但那裡什麼也沒有。我拎起小鳥，將它放在了手心上，沒有弄掉一根羽毛。它望著我，黑色的眼睛裡反射出了一絲光。
到了家，它縮在了我的舊衣服上，四處打量了一番，又把目光移回我身上。我拿了點小米，它猶豫了一會，還是吃了幾粒米，但吃得很慢，每啄一口，就要抬頭觀察一會我的反應，好像在害怕著什麼。
我為它包紮了翅膀。它抖了抖毛，翅膀蓋住了腦袋，蹲在我手心，睡著了，肚子微微起伏，小小的眼瞼遮住了眼珠。
天氣越來越好，小鳥的身體卻沒有好起來。
一個傍晚，小鳥突然認真地看著我，發出了一長串鳴叫，這是我第一次聽它叫。它目不轉睛地盯著我，眼睛瞪得很大，可眼裡的光芒卻在減少。
太陽即將落下的時候，小鳥轉頭看了看晚霞，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又很快倒下了，像一片落葉，輕飄飄地掉到了地板上，沒有一點聲音。
天黑了，小鳥被埋進了花壇裡，睡去了……
五月的傍晚，一隻被人忘卻的山雀逝去了。
儘管山雀本就活不了，我還是想說一句：“對不起。”是對它，也是對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