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我住的村子裡有兩座不知名的山。那兩座山隔得很近，快要貼到一起了。但是，在山頭之間，卻還有一個山谷。它很窄很窄，很低很低。
我家四面環山，都是些低矮的小山，彷彿與世隔絕的小村，唯一能看到外面的就是那條小山縫。從那裡經常透出光來，看著鳥兒們排成行地從那裡鑽過，便消失在一片亮光當中了。
我經常看著那條縫，看著鳥從那裡飛出去，當時我想：如果可以從那裡出去，那該有多好！
山裡的孩子是關不住的，一從家裡放出去，就撒開腳丫滿山跑。春天去摘一大堆五顏六色的花，夏天一塊兒去河裡游泳，秋天尖叫著撿葉子、摘野果，冬天就聚著玩雪，在雪地裡玩到晚上滴水成冰了再一個個吸溜著鼻涕回來。
即使是這樣瘋玩，大人們也不會管，但他們不准我們去“那條縫”那裡。
我知道“那條縫”是什麼，但我從小就對舊東西有一種懷念，所以我不想從那裡出去，即使我知道，我的父母就在山外頭。
就這樣過著平平穩穩的日子，一開始我覺得挺好。但是就這麼每天看著太陽從山裡升起，又落回到山裡，每天過著重複的生活，我就對山谷產生了興趣。什麼時候能出去呢？我這樣想著。
這麼想著，山谷間的那束光好像更亮了，整個煥發出希望的光彩。我就這麼盼著。
後來，在一個楓葉紅遍山坡的深秋，父親來了。他把我帶走了。我知道，要從山谷裡鑽出去。
啊！就要出去了！這不是長久的願望嗎？可是這樣就要作別生我養我的小山村了。
但是，人總要向前看。
我坐上了小轎車，向山間那道光飛馳而去。
我看到身後的村莊，頭頂的雁鳥——這一刻，我覺得我和那些鳥兒一樣——從這片耀眼的光亮裡衝出去，消失在那光亮裡。
眼前的光越來越亮，我閉上眼睛，聽到了血液撞擊耳膜和心臟，擊打胸腔的聲音。
我知道，穿過了這片光亮，就是轉身，就是迎接，就是一個我期望的嶄新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