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蜷縮在陽臺的涼椅上，呆呆的看著那似狂浪一般，一波接一波地，掀上屋頂的雨。順著灰白的瓦往下湧，在房簷像瀑布一般，嘩嘩地衝向地面。還算是在過新年的時候，已經到了春天，我卻比那撲面而來的風還要冷。我外婆住院了，明天一早做手術。
室內的燈全開著，極亮堂。外公正準備給外婆打個視訊通話。“喂！看得見我嗎？”外公扯著嗓子喊，怕外婆聽不清，他耳朵也不好。“嗯呵呵，啥？我？平時？好啊。好的很。”
“你孫女她很乖的。嗯。常幫忙。”外公有點磕巴的答著。跟在醫院過了幾天夜的外婆叨叨著她所不知道的，家裡的事。卻怎麼也沒提外婆的事。
終於。烏壓壓的一片雲中，劈出一道明亮的白色的閃電。轟隆。
“你感覺，怎麼樣？……那就好。”外公他誇張地側著，仰了仰頭，挑著眉，鵝黃的暖光包裹著他，看起來像是很隨意的樣子。深深的抬頭紋擠在一起，卻透著幾縷愁緒。
“明天你做手術。一早就要起床。放心今晚好好休息哈。”“哈哈。那我的錢都給你。別擔心，你只管放心。”“你只管好好休息，這小手術。放心好好睡一覺。”
像是打開了某種機關，此後外公說的每句話裡面全都不停不停的重複“你放心”，不管說什麼，都會在結尾接上一個“你放心”。像是自己不放心似的，可他說話時又是那麼從容，咧開的嘴角揚起的弧度又是那麼的高。不時傳來一陣樂呵和“你放心”“沒事，你放心”……
毫無徵兆的，想這場雨一樣，我的眼淚突然嘩嘩的流。這淚本不只是我的，在這雨天，暖了的也不只是我的心。我的心確確實實被深深的觸動了。
外公仍在一遍遍的重複著，
外婆也樂呵呵的說：“好好好”
“我睡覺了。”
“嗯，你放心好好睡。”
這通電話，是兩個老人家在隨意扯家常，是兩人彼此的關心、安慰和鼓勵，是親情的連線，也是白髮愛情的延續，是足以在寒風呼嘯時，溫暖人心的幸福語錄。
我的心被這通電話深深的觸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