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選自茅盾青少年文學院海選徵文【國中組】
作者：龔瀅瀅
驚蟄一過，春寒加劇，冷雨淅淅瀝瀝下，彷彿一柄矛，尖銳地刺向初春。每天回家，料料峭峭，無盾依憑。躊躇家門，想我一小燕雀，本棄高遠藍天，卻連窩都不敢入。
“怎麼回家這麼晚？”“去、去去問老師問題了……”“是不是又去打排球了？”父親瞥了眼我發灰的衣袖，質問道。“我我、我沒有……是。”父親臉色沉下來，霎時間，空氣凝固了，烏雲濃幾層，壓得人喘不過氣。“你沒有運動細胞，打什麼打？打倒數嗎？給我寫作業去！”僵硬地逃回書房，我提筆，卻寫不出文字。這時心裡也彷彿有云雨翻滾著，捲起幾層大浪，但船帆仍掛。
父親，定也是為我著想的吧。或許他的青春，真是“此恨綿綿無絕期”吧。左眼是父親的傷痕，小時被麥芒戳成弱視，無力治療。待其弱冠之年，鴻鵠有志，卻因失其一羽而不識。他喪失了許多機會。但父親沒有喪氣，他不會被命運的不公所打倒，他相信，自己還有值得驕傲的右眼。如今我為了排球聯賽刻苦訓練，他也怕我打球辛苦，身體會不會受到傷害，學習時間會不會減少。但青春的積極向上，雨水是無法摧折的。我想，我是很像他的。
我自不肯放棄，每晚偷偷摸摸練，今天長明天短，藏著掖著，這是我第一次違背父親。也不知是到了青春期，我膽子大了，叛逆了；亦或是青春人才有的拼勁，明知不可而為之的氣魄。每次看排球舞出一彎極美的弧，像極了父親上揚的嘴角，他喜悅時的嘴角，許久未見。而此時，冷雨的瀟瀟寒意，在淋淋漓漓的汗水下，自然算不上什麼。回家路上，望見草木萌芽，到底是青春。
進門前，我悄悄敲幾下，有時家裡沒人，我便鬆一口氣，潛入書房。要是父親回來了，剛開始是惶恐，後來倒也不怕了，也不知他是不是默許了，再也沒說過我。這時再拋開排球，一人沉迷書海，自在逍遙。排球和學習，當也是不矛盾的吧？我輩少年，豈能獨唸書而不知外物？望向窗外，雨停了，或許尚滴綿綿，可卻也透光微媚。我興致突發，問父親：“我們什麼時候踏踏青？”父親有些懵，女兒多久沒和自己一起感受自然了，“哦，行、行，我找個時間就陪你。”
忙裡偷閒，父親終是帶我去了。雨依舊微微，草木芬芳的氣息，許是要新抽枝了。那是一片花草爛漫的原野，忽然父親用驚喜的口吻說：“閉眼，給你個驚喜。”就感覺一個圓圓的球體物落在手上，我睜眼，竟然是他避之如諱的排球！父親臉上露出孩子似的笑容，如冷雨裡的篝火，天與海盡頭的白帆。而此時，我也像正開的桃李花，臉上並沒有笑，卻隱隱地含著春暉，像花房裡蜜甜溢位來一樣。
記得這天，父親與我打排球，儘管我們只有兩個人，但我發過球他接，他打給我球，倒也是青春至樂。“左邊！”“太遠了誒！”“好我下次控制下力度。”“嗯我也發一球。”父親當也是明白我對排球的熱愛，對它的追求，或許這也算一種志向。這也是青春中雨後的一道明媚彩虹。
比賽那天，聞到空氣中尚存雨的清香，沁人心脾，。賽場上，球的你來我往，隊友的互助，以及拉拉隊的吶喊，無不振奮人心。平時我們也有許多摩擦，但今天大家無不團結一心，攔網、快攻、扣殺、撲救……，“我來”“補一下”，跪倒在地板上，再爬起……最令人難以忘記的是第二局，當對方到達賽點的時候，我們落後五分，而小朱發球，“嘭”，又是一道完美的弧線，似乎是跳躍的音符，清脆動聽。大家都擔心小朱壓力太大，“穩住”“加油”“相信自己”“你能行”，一聲聲，一口口，祝福是奏效的，我們贏了這局。第三局最後一球，是我發，儘管吶喊聲鼓勵不斷，我卻仍未克服內心的恐懼，完全沒過網。同學們並沒有怪我，“沒關係”“我們已經很棒了”……此時走出體育館，雨後的清新和活力，一整個雨季，怕也是過了，說起來還怪回味的，也是仲春了吧，清明，還有個兩三天。這時走出校園，觀一路春景，水擁群石，潺潺涓涓，鳥棲一柯，嚶嚶綿綿。我輩少年，終不是燕雀，而應鴻鵠是矣。腦中又浮現父親的微笑，此時我的嘴角，當也是上揚了。
或許青春也是這樣，矛盾紛紛，父母與我們，學習與興致，種種困難，又何妨？春天本是該有場冷雨的，沒有的話，或許鴻鵠依舊以為自己是燕雀，它擁有的不僅是溫暖的巢窩，亦有蒼穹萬里。風雨會來，但鴻鵠無懼，雨有矛來春自盾。或許青春中唯有執矛持盾，我們才能傳承茅盾前輩的志在鴻鵠。也唯有如此，我中華民族中的優秀品質才得以傳承，“大丈夫當以天下為己任”“為中華之崛起而讀書”，前輩們的信念，包括我的父親，都凝聚在我們青年人的心中，志在鴻鵠，禮讚青春。
“踏書山百階，乘學海一舸，此夏風吹當年秋色；來鴻笑去燕，且行且高歌，縱書文說筆走龍蛇。”客堂，父親的嘴角漾起一彎波紋，視線的遠方，鴻鵠向青春飛去，伴晴雨，兼矛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