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已經過去一兩年，那句話對於我依舊記憶尤新。我時不時懷念她那一刻的善良與溫柔，像是花不掩映間唱不出歌聲的枯井，縱然只有一面之緣，也難抵那一句微小的善意。
我非常清楚地記得寶貴的那一天。是我的生日，也是在語文老師帶領下去德國旅行的出發日期。和二十幾位同學家長在一起，我期盼著，期盼著大家可以給我生日祝福。
上了飛機，再下飛機，德國時間也到了我的生日。我等待著，等待著能在陌生的國度被陪伴著一同過生日。
可是沒有。
在不萊梅機場東奔西走尋找行李是幾近黃昏。時區問題已是九點半多。時差讓人突如其來的睏倦，看著大家推著大包小包四處奔跑，我心裡一陣失落，一邊推著行李一邊跟在後面漫不經心地奔走。看見窗外明光大作，天空上方有人敲碎了一顆雞蛋，濃稠的蛋液自中心流下，緩緩地流淌過整片天空。我心裡卻好像下著小雨，看著一落地窗之隔的廳裡面，顯示牌明確地告訴我，今天是你的生日，是你第一次踏進這片領土。我看著排在前面的人過了安檢，心好像也隨著沉了下去，顏色變得與顯示牌一樣灰撲撲。
我沉浸在自我修復漏洞之中，木木然將身份證、護照一一開啟，小聲又膽怯地向櫃檯後的女士問好。哪想她低頭去檢視，讓我更加緊張不安。於是，我緊緊端詳她——柔順的金髮像一隻金棕色的貓一樣趴在她肩上，她有柔和的神情，仔細的眼睛和挺立的鼻子，她的棕色雀斑讓我覺得俏皮又可愛。
緊接著，她抬頭，揚了揚漂亮的眉梢——她在笑。與職業性僵化的機場式微笑不同，這個笑是甜蜜的，溫柔的。然後我見她張開了嘴，脣齒交錯間，我聽到了世界上最善良、最暖心、最溫柔、最動聽的話語。我聽見她說。
“生日快樂”
是帶著洋味兒的，俏皮的上揚尾音，聽上去音調拗口卻無比順耳的生日祝福。是我生日間唯一一個送上祝福，歡迎我來到這個地方的生日祝福。一瞬間我感覺有什麼力量被牽引著穿過遙遠的時空，擠過我走過的大街小巷，一路喊殺喊打，撞擊到我的心上，迸發出感激與溫暖。我心裡好像也乍現天光。
低著頭紅著臉道了謝，那一句善良卻久久迴盪在耳邊至今未絕。是一個國家對初識的陌生人的善良，是一個人對一個心中炯炯的生日者的善意。讓我對未來的生活，對這個地方的好感一瞬長到滿格，也讓我點亮了一個感謝，一個溫暖的星星。有時看星星，亦是看善，也是看她。
這一句微小的善意，讓一個失落的旅人找到了自己的星球。我想這就是善意，她是溫柔本身。我也應該傳遞自己的善意，哪怕只是一句話，也是溫暖的力量，是微小的善意。
江南無所有，聊贈一枝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