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家對面的巷子裡，常常見到一個乞討的老人。已是深秋時節，他依然衣著單薄，在寒風中瑟瑟發抖。他面色古銅，皺紋密佈，手上掛著一根木質的柺杖。他個子很高，身材雍腫，寬大的褲子在北風中被吹得搖擺不定。
在人聲鼎沸，各種叫賣聲，嘈雜聲交織的喧鬧街市，他總是端著破瓷碗，步履蹣跚地走來走去。
他把碗伸到一位攤主面前，也不說話，只是露出乞求的表情，臉上還帶著一絲失意，那是巴結討好的強言歡笑。“又是你，每天都來。我也是小本生意，起早貪黑，掙兩個錢也不容易，你這個老頭子……”攤主很不耐煩地說道。他依舊不說話，但臉上僅有一絲微笑此時收斂了起來。他站在那兒不知所措，依舊伸著手端著破瓷碗。“還不走，再找一家吧！你老站在這兒會妨礙我做生意的。”攤主急躁起來，他顯得尷尬。我想他早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冷言冷語，每次面對攤主的拒絕和排斥，他一定有很難堪的感覺。他站在那兒足足有兩分鐘，意識到真的一點希望都沒有了，才緩緩離開，端著他的破瓷碗，走向下一個希望。
昨天，我去郵局寄給大哥，忽然發現他也在那兒。他手裡依舊拄著根木棍，拿著那破瓷碗，只是懷裡多了一個黑色袋子。我驚奇地盯著他，不知他要做什麼？
“我要匯款。”他把袋子遞給了營業員。袋子裡裝的大多是一無的硬幣，五毛一毛的也不少。營業員讓他填一張匯款單，但他不識字。很快地他又從袋子裡找出了一張很舊的紙片，上面寫的好像是地址，遞給了營業員，意思是讓她替自己寫。我隱隱約約看到收款人是北方的一所大學，當營業員問，他匯款人地址怎麼填寫時，他說：“不填了，我沒有固定住所。”“那你就在下面籤個字吧。”“你就代我籤一下吧。”“不行，我們工作人員不能代顧客簽字的。”沒有辦法，他只好找旁邊的人幫自己簽了個名字，然後他一臉幸福地把匯款單遞迴到櫃檯裡面。
“還差五毛錢郵寄費。”營業員不耐煩地說道。他“哦”了一聲，開始翻口袋。我看見他找遍了隨身能夠裝的地方，但最終還是沒能掏出一分錢來。
他為難起來，看來他真的一分錢沒有了，這一切我都看在眼裡，我湊到他跟前說：“我這裡有，拿著交手續費吧！”他連連道謝。匯款辦理完畢，他再次向我道謝。
望著他遠去的背景，我不知道這位在大學讀書的孩子，在收到父親流落街頭被人冷言相向，惡言相加，而換得的錢時何種心情！我卻明白他此時想象兒子接到自己匯去的錢後，又能夠吃飽吃好時的欣慰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