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黃的燈光溫暖而柔和，撒在外公蒼白的面色上。病房色調淒涼，濃厚且刺鼻的氣味中隱隱夾雜著桔子的清香。我呆坐床沿，聽著他並不均勻的呼吸，若有若無的香氣浸透了心的扉頁。鼻頭驀地一酸，淚水盈眶。
“丫頭，出來吃桔子誒！”
迷迷糊糊之間，似聽見誰巨集亮的嗓音。我倏忽驚醒，手腳並用地自藤椅上爬起。小小的羊角辮一甩一甩，我跌跌撞撞地朝屋外跑去。
哦，原來是外公。
那片不大不小的桔林中，身姿微駝的人忙碌著，他腳下的竹籃裡，是滿滿一筐橙黃的桔子。不同於別家橙中帶青的桔子，外公總有辦法叫這些小精靈們熟透。於是，在陽光的輝映下，它們折射出晶瑩鮮明的光澤，霎是好看。桔子特有的芬芳放佛彌散在天地間。
我深深嗅著，抬腿向外公奔去。
他微微一笑，渾濁的眸子流露出慈祥的意味。將手擦淨，又照例挑一個圓溜溜，色澤最是成熟的桔子。外公快速地剝開，捻一片桔瓣送至我的口中。那剔透的桔瓣，帶著毫不膩口的清甜，滑入腹腔。
“好吃嗎？”
耳邊是他滿帶笑意的詢問，我甜甜一笑：“好吃。這是丫頭吃過的，最好的桔子！”
那段時光，美好得令人無限懷念。多希望此時，外公不是安靜地躺著，而是曾經那個能撐起一片天的人。
我拭了拭眼角的淚光，回首，正對上他緩緩睜開的雙眸，連忙起身，扶著外公坐起。
他盯著我略微溼潤的眸子，似乎是明白了什麼，也不點破，而是吃力地自果盤中握住一個圓溜溜的桔子。費勁地剝開，再顫顫地遞到我的脣邊。他聲線沙啞，卻帶著滿滿的疼愛：“丫頭，吃吧。”
乖乖的咬住，再嚥下，我聽見外公與從前並無二致的詢問，我告訴自己，不能哭，至少不能讓病中的外公感覺到我的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