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子在等車,她很喜歡每天等車的這段時間,可以安靜地思考自己的事,緊張的生活擠掉了她除了吃飯,洗澡,之外的任何時間.她回頭看著玻璃中自己的影子,一個很普通的女孩,兩條歪歪扭扭的麻花辮像兩條鞭子,生硬地掛在頭上沒有一點飄逸的感覺.古板的黑匡眼鏡架在高高的鼻樑上,顯得格格不入.日子一天天流過匆匆得連照鏡子的時間都沒有.車,停下又開走,她等的車許久都沒來,她覺得茫然,迷惘,不知道以後的路該怎麼走,人生的車該上哪輛,她也不願去想,眼下把會考應付掉就行了.
自習課上大部分同學都在埋頭苦幹,大家心裡都明白,競爭是殘酷的,剩下那些都是家裡有錢有權有勢,或者是根本沒希望的人,包括璃子在內,她正望著天發呆,她頂喜歡這個靠窗的座位,可以看廣闊的天空,完全沒有被攫住的感覺.她家一沒錢二沒權三沒勢,是正正宗宗的三無人員她也不是屬於根本沒希望的那一類,父母認定了要璃子上重點高中,可她並不是這塊料,爸媽好天真,總把事情想象的象書裡那樣,某某某怎麼努力,就成功了,有時侯她覺得爸媽混了幾十年思想還不如她老成,要是事情都那麼如意的話就沒那麼多失敗者了.書總是在美化生活.她用手託著下巴,教室裡緊張的氣氛讓人覺得窒息.璃子喜歡跳舞,從小就喜歡,常一個人在家跟著電視裡的舞蹈演員跳,還有模有樣的,只是上了中學後媽就剝奪了她踮著腳尖轉悠的權利.取而代之的是補課和永遠做不完的題.她想跟媽說自己想上藝校可始終沒那個膽,更重要的是她覺得這樣做太殘忍了,這幾個月來,媽沒少累過,成天在那研究什麼營養均衡硬是每晚倍她到三更半夜,為她煲湯,平時節儉的媽媽還買了一大堆補品,璃子覺得,媽是在拿錢打水漂,就連鄰居家的貓,媽怕它晚上叫影響自己學習讓隔壁大伯送走了.她覺得媽好笑又好可憐.想到這,璃子的眼眶莫名其妙地溼了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
璃子的課是掰著手指頭也數不完的,她補完課已是九點了,走在這條熟悉的路上,她覺得煩躁.她希望能靜一些來放鬆一下漲大的腦袋,可照得人眼天旋地轉的霓虹燈,吵雜的搖滾樂伴著瘋狂的號叫和售貨員扯著嗓子的叫賣硬往腦子裡擠,好象不擠爆就決不罷休,就象<<子夜>>裡大半輩子沒出過書齋的吳老太爺捧著<<太上感篇>>看的不堪入眼的花花綠綠的上海街景,而璃子的感覺和吳老太爺的一樣,大受刺激快一命嗚呼了,要是真死了倒還好,不用去應付那麼多事,表面上看似繁華的社會卻內裡險惡,就像人面獸心的怪物,璃子看透了它虛偽,險惡,自私的嘴臉,而對付這一切的就是文憑,像十字架,護身符,不怪得有混張文憑一說.她冷笑了一下.路一拐彎,到了一個安靜的小巷,風輕輕拂過面頰,吹走了少許煩躁,人總是認為自己長大了,可一到需要作出抉擇的時候卻總是沒了自主,按照爸媽說的去做,璃子覺得被人栓著生活好累.人生的路是腳下的路的縮影,總會出現兩個或是更多的路口,該走哪條,選擇的是自己.文憑固然重要,但璃子喜歡的是藝術而不是被視做是財富的一張紙.況且它存在的真正意義是讓人踏著它去追尋夢.夜深了,微弱的路燈在黑暗中掙扎著,光雖小,卻為璃子照亮了腳下的路,投下了一個堅定的影子,一個斷了線的風箏的影子,一個擺脫了繩子的木偶人的影子.璃子朝家的方向走去,她知道該怎麼做了……
路,是要靠自己走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