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熱浪散盡享秋涼1500字作文

很久沒有聽過那種沉穩的風聲了,尤其是在這大暑過了處暑未至的時候。
  那種風,沉穩有力,像隱雷,響在遙遠的天邊,但聞其過門窗,帶房樑,又觸手可及,那雷就在指間。風過,許多傢俱都發出爆裂聲。
  風從田裡走過,看得到稻浪起伏,那就是它的腳步。它走過,稻子就熟了。它走過,人就要開始緊張了,雙搶了。春爭日,夏爭時,一丘田裡的禾蒔的早晚就有不同。
  最早聽過這風聲,還是與海峽局勢有關。那年夏天,聽說蔣先生要反攻大陸,大陸方面有意讓出福建江西等地,誘敵深入,然後是人民戰爭。當時風聲很緊,城裡的人有親戚在鄉下的,多被動員疏散到鄉下去。這些都是多少年後將回憶梳理的。其時,我正國小二年級讀過,就在鄉下度過了一個難忘的暑假,而敵,終於沒有誘來。
  鄉下沒有城裡的緊張。
  但鄉下照例是有自己的緊張。天地不仁,田裡的事,不因蔣先生黃也不為毛先生綠,割禾,蒔田,一樣也不敢落下。
  老家的叔叔們生活秩序沒有變化,只是因為我們來了,多了些事。現在想起這個我們,是有六七人之多,一下子多了六七個人,一住就是幾十天,其實也是很煩的。何況叔叔家孩子也多,好在有些堂兄已能幫上手了。這種風一吹過,許多孩子也就成熟了。沒有輪到的,總過不了幾年,自然會有那時的風把他們吹熟,就像那些年的稻子。
  我只是內心感受到這種風的力度,它搖撼記憶。但我沒有被它吹熟。雖然也在鄉下呆了許多年,偶爾也想混成農民,何況骨頭本來就是農民,然而不徹底。我對農民的態度就像對自己一樣不上心。即使現在,我依然覺得農村是一種風景,一種生活,可以進去出來,否則就並不美妙。或者就像那種風一樣,在山為濤,在水為波,在田為浪,在記憶的深處,為雷,卻又無痕。
  在記憶的深處放牛,割草、捉知了,摸螃蟹,釣青拐(蛙)。釣青拐,是用線捆一小青拐作餌,“蛇吃蛇,拐吃拐,田螺吃老K”,釣到的東西,有田雞、青拐,有時也有蛇,就只好讓它吃下去,把釣竿丟到田頭,等堂兄們去處理。田螺吃老K的說法最有趣,老K,是螃蟹,據說田螺有一種迷藥,圍著螃蟹轉一個圈,螃蟹就不敢動,等它們把它吃了。似捉過螃蟹和田螺,放在溪邊做實驗,不知有無結果,忘記了。
  風,吹了過來,是熱的,乾的,“起旱風了”。有人嘆口氣,風又把這口氣吹得走了。
  風把一九六二年的夏天吹進了記憶深處。
  十幾年後。
  在地球的另一個經緯度上。許多老表家都用報紙裱了倒板。倒板,就是天花板,但老表實在,覺得那天沒有花,不配這個雅稱。我喜歡仰頭看報,因為時差原因,舊聞較宜。裱倒板的紙上,印有風賦,說是大王雄風,起於青萍之末。頭仰久了,也落下個毛病,走路挺胸抬頭,不夠恭謙,大王雄風罷。鄉下人的風,從禾尖上生起,聚于山嶺,過人家,也總成氣候。那風聲一過,木板就要開裂,把報紙拉斷。還有一些傢俱,都在這個季節鬆動筋骨,像人一樣在這個季節竄高。
  而城裡的孩子,暑假過了,再相見,有的就有大人的感覺了。在記憶中的許多大暑處暑間的風,風是大致相同,不同的是背景與人物,然後就是故事。故事也是被風吹走了,有時,又在另一個時空下撿到,然後,嘆一口氣。
  今天下午,訪書法家吳本清,他贈我一把小團扇,上書“惠風和暢”。這是蘭亭中最宜人的句子,再下去,就是在思考人生意義了。許多年前,我們也一樣喜歡探討生命的意義,而且非要在生命以外找出它的意義來,然後為這個東西去生活。現在想來,是很荒謬的。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能感知風的態度,卻不能明白風的意義。
  在大暑處暑間的熱風中感知和暢惠風,接著,真正的秋風怕也就要來了。想著真就可以待熱浪散盡,享秋涼啦!寫到這裡心底感概萬千,遂作詩:
  歲月了無痕,-
  雕琢成皺紋。-
  一年磨一道,-
  與樹爭年輪。-
  酷熱誰可解?-
  處暑來終結。-
  幾場暴風,-
  秋意已舒人。-

待熱浪散盡享秋涼1500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