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念1500字作文

人們對於古舊事物總是缺乏免疫力的。他們熱衷於觸控時間的肌紋,喜悅地站在歷史與現實的交匯點上觀摩著時光的傑作,將一份持續綿長的戀舊情懷訴諸筆端,用淚漬泅溼筆鋒,用情化墨。只消狼毫筆端一蘸,暈開一朵墨色的花。

舊念1500字

那些積滿灰塵的雕花木窗和油漆剝落的硃紅色宅門,總在時光深處散發著猶如檀木的淡香,引人駐足。人們願意樂此不疲地探究它的材質、年份甚至低廉的造價,並持續不斷地保持著濃烈的熱情,妄圖在時間碾過的痕跡中尋找到情感的契合點,以此來告慰令他們不甚滿意的現狀。自然,他們總是不會對現代的玄關大門浪費興致,費盡精力去研究它的鋼材結構或是其它在包裝說明上一目瞭然的東西——他們,我是指除了工程師、科研人員之外的大多數人。高節奏的摩登生活已然使他們練就了一個理智的大腦,然而,卻又保留了一份與之格格不入的情懷,眷戀的情懷。

因此,古鎮總是比如今星羅棋佈穿貫於城市的繁華街市更具吸引力,與其在蒸騰著黏膩暑氣的鋼筋森林中消耗一下午,人們更樂意在古舊巷道歆享一個潮溼的黃昏,枕著淋漓脆響的聲入眠,醞釀出一個泛著氣的空濛夢境

印象尤為深刻的是,自記事起常隨母親去的一家衣作坊。至今回憶起來仍覺得破舊得很。鋪子隱匿在一片殘磚陋瓦中,一條逶迤幽深的巷道艱難地穿行而過,毫無美感地將這些土坯似的小鋪子胡亂地堆砌到兩邊。巷道並不寬闊,車輛無法通行,甚至當你處於其中猶感到兩邊遮天蔽日般的水泥高牆帶來的壓迫感。由粗糙的石板鋪就的路面,自然不比水泥地來得平整,磕磕絆絆地,總有一兩塊不甘被馴服的石板默默地蟄伏在那裡,等待著你的一個趔趄然後是一句咒罵。

鋪子就在幾經曲折之後出現在巷子深處,在這樣一個雜亂無章地遍佈著居住區、剪刀鋪子的格局中,它的地位輕如微塵。或許是因了作坊師傅精湛的手藝,生意總不至太冷清。記得有幾回去得早些,正碰上師傅拆卸木窗,師傅已近古稀之年,身子有些孱弱,微弓著腰似是難以承受木窗的重量。他費力地將木窗取下輕置於窗櫺下,輕撣衣襬轉身看到我們,然後微笑著示意我們進去。這是他一天中接待的第一個顧客或許他為之欣喜。屋子裡頭仍是顯得昏暗。寂靜的空氣似乎未從一夜沉眠中清醒過來。屋子四壁掛滿了各式布料,多年之後再回想它們似乎仍安靜地待在記憶深處閃著暗暗的光。我曾見過師傅裁剪衣料,用一把尾巴處纏著紅線的大剪刀,刀口上永遠有揩不乾淨的絲線頭。那雙枯瘦的手就這麼顫顫巍巍地握過它,顫顫巍巍地,卻總能裁出一條筆直工整的線。

待在鋪子裡的時光永遠像祖母手中的針線活一樣慢而悠長,等到陽光照射進洞開的窗扉,等到沿街兩旁的院落內開始傳來此起披伏的開門聲,等到各家的炊煙和早點鋪傳來的香味悠悠地飄進鋪子裡,小鎮的一天似乎才剛剛不慌不忙地開始。

那時的我大概七八歲光景,自然沒有耐心長久地注視著一針一線,便顧自在門檻上坐著,無所事事地看著弄堂裡來來往往的行人,看著自行車車輪滾過揚起的一陣沙泥,看著屋簷縫隙間狹長的鈷藍色的天。

靜靜地坐著,端詳著,便也不覺得枯燥。

差不多臨近正午,顧客便會多起來。進出鋪子的大多都是女人,她們長長的裙襬徑自拂過我的臉,似乎從來未曾留意到坐在門檻上的我。師傅這時才真正地忙起來,鋪子裡沒有幫手,從來都是師傅一個人打理,一個人生活。

總是要過很久母親才會帶著合襯的衣服滿意地走出鋪子,心情極好地帶著我走出這條小巷。記得那時巷子盡頭是一條新建的公路,新澆注的柏油在日光的曝晒下冒著熱氣。整個世界的喧囂瞬間傾瀉而下,無可招架。巷子明明是在身後,卻又覺得實在很遙遠的地方。

而今,距彼時的光景確已有近十年了。

每每逛商場買服裝,目光總是在光怪陸離的色調中失去焦點,也漸失去了彼時舊地的心情。

近日,又聽母親提起過那一帶宅鋪,應是已搬遷了罷。

杭州市蕭山中學高二:吳天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