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淚——讀《後宮——甄繯轉》2000字作文

你可以把它當作一部宮廷野史或豔史,但不能否認,它把亙古不變女人的爭鬥以鮮血淋漓的突兀姿態呈現在了世人的面前,那是長久以來人性的傾扎,優雅而彷徨。然而當人們試圖按圖索冀,回溯時光想去抓住什麼線索時,它又如一縷馨香,倏地彌散了。

胭脂淚——讀《後宮——甄繯轉》2000字

莞嬪甄繯還有一個才女的身份,貌勝飛燕合德,才比文君易安,她以一個獨立的姿勢站在塵世中,她攸自己的思想,自己的才情,以及有些自負的驕矜。但更多的人卻首先認同她的第一身份―――皇妃,這封號猶如金罩,硬生生地將她的才情全然壓制,那些所剩無幾的才華,不過是爭寵時的計謀,殺人時的武器。

彼時漫天的杏飄飛,春光無限旖旎,她與所謂的良人乘風起舞,紅燭雙照,情絲繾倦,溫情呢喃,它以為這樣迷醉,這樣瀲灩的盛大幸福而傾倒,全然淪陷,在初生新鮮的愛情之中。這樣的幸福使它萌發出染指血腥,爭榮奪寵的決心。

鬥就鬥,爭就爭,我無害人之心,卻又犯人之力,這便足夠,能在後宮安然生存,渡過餘生便是足夠。

然而,那時的她年僅十五,滿心滿腦是閨中女兒的小情懷,她看不見後宮猶如一個巨大的舞臺,專門上演殺人害命的戲碼;她也看不見花香微薰的瑞腦金獸中有芳馥的命藥伏蟄,她看不見溫良滑膩的胭脂香露後有致命的毒物詛咒,她看不見皇帝溫情軟玉的背後是如何的負心薄倖,反覆無常,是如何的戲弄她仿若戲弄玩物,她亦看不見這巨大的監牢裡處處都有死亡的氣息在痙攣。她被妒忌,被下毒,被陷害,被謀算,直至腹中胎兒無辜慘死,然後失寵,被踐踏,被輕視,被唾棄,被侮辱,被拜高踩低之人踏成塵土。她突然不想再流淚,不願再隱忍,一直迷茫頹唐的她,忽然被喚醒,以一種大徹大悟的心態重新復活,在這諾大的後宮,眼淚既是無法容忍的洶洶聖水,也是可以迅速被揉散的細小塵埃,視中北忽略的弱者,是等死的符號。

她在後宮中遇見的愛情,只是她一個人的愛情,是她一個人的驚鴻舞,一人的長相思。山之高,月之小,月之小。何皎皎?永遠只有上闕的歌賦宣告她閨夢的破碎,愛情的消亡,她的夫君是許多人的夫君,她的愛僅是她擁有許多愛中的其中一份。她錯將一身才情一腔真意託付給了普天之下最無法“一心”的男人――君王。杏花、遠山黛、椒房,皎梨妝都會仙逝會斂散。天資之愛是一個多麼遙不可及的夢想,何其的虛無飄渺。那良人可以是任何人,但永遠也不會是君王。

但莞嬪倚梅與蝶相戲又博君王寵愛時,伴隨一個精心策劃陰謀的成功,甄繯已隨君王反覆不定的心死去,愛情死去,少女夢死去,良人死去,寬厚死去,活下來的只有心思縝密,不擇手段恨意濃濃的莞貴嬪,一個強大到可以壓倒一切聰敏婦人。正如她自己所言,既沒有了愛,便要許許多多的寵,多到可以使她安然渡過後生。才情全然幻化為心機計謀,再不為她的春夢而作賦,只為未來鋪,為死去的愛情作祭。

這就是明豔的後宮,脂濃粉媚後宮殺人的經過,它將一個女子變成另一個女子,謀殺了她的溫情留下適者生存這一永恆的信條。

永巷逼仄冗長,那裡有無數的孤魂野鬼,怨女棄婦,女人們以計謀搏擊,用心思殺人,然而,不管是奢華的勝者,還是慘烈的敗者,他們都是女人戰爭的祭品,她們以高貴的身份參戰,有最終死在自己的手上,以哀默的形式演繹了一場又一場殘忍血腥的大戲。或者恬靜安詳,或是及盡華美,但無人知曉那嬌媚的紅脣齒百,柳眉鳳眼之下是怎樣的一種暴戾或是悲泣。她們是君王枯燥政治生活中調劑,以一個玩物的樣子被擺放在君王的床第之上。所謂愛情,不過是玩弄時的一句戲語,一段哼唱,沒有現實依據,也無實際意義,若有女子信以為真,譬如甄繯,將君王的“永不負你”當作一世的許諾,得到的便只能是與君長訣的結局,女人們在深宮的一隅消然的盛開著,無論是否有露恩寵都宿命的綻放著,等待著一朝春盡,等待曲終人散枯萎死去,等,是她們最熱稔的姿勢,這姿勢優美的令人窩心,及態及妍,而望幸焉,時光將曼妙的身姿,雕刻成永不坍坻的塑像,不隨時光的溜走而消亡,不會因世事的變遷而改移,如此驚心動魄地永立於歷史陰翳的角落。

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終究是一場夢靨,一場害人不淺得夢靨。故事的最後,我們才情橫溢得女主角終於脫離了後宮,離了那薄情的君王,逃出那無愛亦無恨的境地,即使此後長伴青燈古佛,那也是一場大幸,這是一場由歷史親手導演的悲劇,男子是行刑者,女子是死刑犯,這樣一場無情的屠殺,永遠作為一個標誌性的記號,以文字、圖片影像多元化的方式展示,靜靜地訴說著讓女子痛苦地恐怖時代。

甄繯終究不是一個淒厲的角色,若她有足夠的狠辣,憑藉她的慧黠*,那些烏七八糟的陰謀,顯而易見的陷害,有怎能撼的動她半分?再說深究,就是女人終究不夠凌厲,在這個有濃詞豔賦構造起來的故事裡,女子們看似強大有力,實則是最卑微最無力的弱者,她們有的只是女兒刀,用女兒刀去扼殺眼淚與良知,夢靨無聲無息亦不會醒來,她們用纖纖玉指自咎了一張瘋狂狡黠的網,無愛無恨亦無情仇,只有活,只有慾望,虎視眈眈。無論何時,悲劇總是把美好的東西毀滅給世人看。殘燈在不安中明滅不定,女子們亦瘋狂亦慘烈的掙扎,而世事無情,又總是亦理性亦清醒的看客。我們看到的女子,永遠脫離了初生的溫潤乾淨。

胭脂淚,相留醉,幾時重,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